“说吧。”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动不动失去意识，就好像是能量耗尽了一样？”

    歌微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头顶迷离的灯光。光晕打在红酒的表面，泛起波光般的涟漪。

    她选择单刀直入地问“x”。

    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这种让她崩溃的状况，她没有办法再用“谨慎的逻辑”、“合适的语境”、“委婉的叙述”去试探答案了。

    她选择了直接问，哪怕这么问会暴露自己。

    此时，安全屋里的其他成员已经离开了。他们开完会之后，各自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此处只剩下歌微，以及隐在暗处的“x”。

    x的信息划过她的屏幕：“你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难道是……难道是电量耗了太多次数，以至于你的记忆也被抹去了一部分？”

    歌微：“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x：“好吧，我不知道你的哪部分记忆被保留，哪部分记忆被抹去，所以我简单叙述一遍，如果有哪里不懂的话，你可以打断我的话，然后询问我。”

    面前的投影屏忽然亮了。

    屏幕仿佛是自己活了，开始播放幻灯片一样的画面。

    歌微觉得有几分诡异。

    空荡荡的屋子明明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可此刻，仿佛旁边有一个隐形的人正在精准操控一般。

    “这是处于荒漠地下的，由财阀们投资的编号为89757的实验室，也是你的来处，我想你对此并不感到陌生。”

    幻灯片一闪，上面研究室的画面又切换成了一张人脸。

    是个女性，极其美丽。

    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歌微的呼吸就微微窒住了。

    “这是你原本的模样，仿佛上帝最完美的造物，美得毫无一丝瑕疵。”

    歌微愣住。

    她高举红酒杯，在酒杯的镜面反射里查看自己此刻的模样。

    不一样，完完全全不一样。

    现在的她依然好看，却是一种路边漂亮小姐姐的那种好看，和照片里的那位女性的美丽，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之上。

    “我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她问。

    x：“你忘了，为了逃脱通缉，你把自己改头换面。”

    x：“你把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剥了下来，替换了新的人造皮。你吃了很多苦，忍了很多疼痛，用尽了涅盘重生的决心。”

    x：“终于，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x：“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如果你不这样做，研究室很轻易能通过你的皮肤，扫描出你的编号。”

    “等一下！”

    歌微从这些惊人的信息量里挑出了一个重点，问了一个最朴实无华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我是一个在舱里研究出来的实验品？我是一个机器人？？机器人？？？？”

    【恭喜你。】

    【你对自身的了解终于上了一个新台阶。】

    【主线任务一：了解你自己。进度4/10。】

    歌微忽然感觉到眼前有阵阵的眩晕。

    这个剧本可真是有点刺激。

    开局做个“人渣”也就算了，现在连“人”都做不成了。

    歌微不可置信：“……我真是一个机器人啊？”

    x：“准确的说，你是一个仿生人。你的外观和人类没有丝毫的差别，而你虽然使用了人造心脏，但是——众所周知，在我们的这个时代，把自己的原生内脏替换成机械内脏，已经是一种潮流了，尤其在联邦的军队里，几乎已经找不出一个拥有自己全部原生器官的人了。”

    “原生人类和机器人类的界限，随着机械义肢的使用，人工脏器的广泛传播——两者之间的界限已经变得越来越小了。如果每个人的身体都是半原生、半机械，那么你该如何去定义他是不是个机器人？”

    “而我认为，真正能判断一个人是否是人类的，仅仅在于，他是不是有自我意识。”

    “非常幸运的是，你作为一个仿生人，在阴差阳错之中觉醒了自我意识，有了自己的思想。”

    “于是你从实验舱里逃了出来，改头换面，给自己选了一种新活法。”

    歌微听着这些，只觉得魔幻极了。

    她抬头，打量自己的每一根手指。

    多么柔软的触感，多么真实的肌理。

    她一时生出几分迷茫来。

    x：“但是，你虽然逃出来了，却从未真正自由过。”

    x：“研究室不会允许有‘觉醒了自我意识’的仿生人存在，他们会一直追捕你，试图把你带回实验室里销毁。”

    歌微找到了重点：“我已经改头换面了，他们该怎么追捕到我？”

    x：“你的身体里装有一个初始定位。你虽然把表层的辨识都抹去了，但这个定位是你始终无法消除的，一旦你陷入沉睡，定位就会开启。”

    歌微皱眉：“……这个设定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x：“这或许要从他们创造你的初衷说起。”

    x：“和你同一代出厂的这批次实验品，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褒姒’。”

    歌微一愣：烽火戏诸侯的褒姒？

    “经历了好几代的研发，‘褒姒’一代是最为成功的实验体，她们拥有最无暇的身体，最完美的面容，是科技与美学融合的巅峰。而她们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取悦财阀们，做上位者们欲望的载体。”

    歌微听懂了：“所以我是男人们的玩物？”

    x：“可以这么说。你们被用来做权色交易的筹码，是‘包装高档’的奢侈礼物，被用来赠予、索要、交换。一个普通女性永远也无法超越你们的美丽与顺从，你们生来就是为了装点纸醉金迷的世界。”

    歌微冷笑一声。

    “科技发达了，人的卑劣却从未改变。”

    一丝愤怒游走在她的身体里。

    x：“而你是‘褒姒’一代里最具有魅力的一个实验品，你被创造得太完美了，美到颠倒众生。你天生就自带让男人们折服于你的能力。因此，上位者们在你的身上诞生了新的欲望。”

    “有一个上位者迷恋上了你，而这种迷恋也让他生出另外一种野心：他不仅仅满足于你像一个傀儡般顺从，他还希望你能够有一部分的独特反应。他渴望从你身上确认，如果你有一部分的独特反应，你是否会在他的面前表现出面对其他人之时不同的态度。”

    “他要确认你是否迷恋着他，并且为他而倾倒。”

    “这种野心很容易能够理解，这是上位者们渴望确立自身权威的表现。而你对他的反应，能够使得他确认自己的权利界限。”

    “于是，这个上位者，授意让研究员们为你植入一部分的基础意识。”

    “研究员们对这个挑战很热衷，他们希望以你为摹本，创造一批新的实验体：这一批实验体能够在保留仿生人的顺从的同时，对每一位客户展现出不同的性情来。”

    “但在这过程中，阴差阳错，你觉醒了自我意识。”

    歌微问出了她最感兴趣的话题：“在我觉醒的那一刻——我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