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要关头，陆淇侧身，精准躲过陆胜的攻击。

    “哥，你还真是…不自量力呢。”陆淇勾了勾唇角，脸上晕开一抹甜笑。

    “少磨叽。”陆胜冷哼几声，若无其事：“反正沈卿尘也活不成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想动手你就快点。”

    “好啊，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个痛快。”陆淇隐隐笑着，刚要动手，耳畔传来陆胜疯笑的声音：“好妹妹，我和沈卿尘在地狱，等着你和季晏礼的到来。”

    说罢，陆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过手边的枪，伴随着一声枪响，他倒在地上，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呵！”陆淇似笑非笑，回身望着救护车消失的方向，她开口道：“阿晏，你放心，我会替你扫清所有对你不利的人——包括……我。”

    她知道自己不正常，更清楚她对季晏礼已经爱到不可控的地步……

    所以她害怕，害怕自己因爱生恨，更怕自己某天会对她爱的男人下手。

    捡起躺在地上的刀，陆淇未有丝毫迟疑，狠狠地将刀刃插入腹中。

    她也累了。

    执着了八年，她终于放过了自己。

    只是，这次放过，是以生命为代价。

    然而，直到这一刻，她还有想和季晏礼在一起的念头。

    但她已经不强求了。

    就像季晏礼对她说的：爱一个人爱到极致，只希望对方幸福。

    某一刻，她好像释怀了。

    也许，是她爱了八年的阿晏得知沈卿尘有危险，奋不顾身从二楼跳下去那一瞬间；又或许，是她深爱的男人回答：可能还会救她那个时候……

    闭眼前，她的脑海渐渐浮现出八年前季晏礼为她出头的场景——那是她此生都难以忘怀的温暖。

    「阿晏，我这么爱你，若有下辈子，你也爱爱我吧，好不好？」

    车上，季晏礼抱紧重伤不醒的人，绝望地哭诉：“你…你醒醒，沈卿尘，你……”

    似是听到了季晏礼无助的呼唤，沈卿尘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撑着微弱到几近消失的呼吸，他最后睁开如巨石般沉重的眼皮，与此生挚爱道别。

    “乖，不哭了，要不我…会…走的…不安心……”清楚自己就要离开，沈卿尘缓缓抬手，想要替季晏礼拭去脸上的泪水。

    “不，不要…你…不会…不会有事的……”一时间，季晏礼哭到失声。

    他想开口，无奈咽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怎么都难以出声。

    “我爱…”就在季晏礼要握上沈卿尘的手那一霎那，那只用尽最后一丝力才勉强抬起的手，以快到让季晏礼窒息的速度垂下来。

    你。

    随着垂下手的动作，沈卿尘也疲惫地闭上了眼眸。

    与上一世不同，这次，沈卿尘离开时，嘴角带着一抹浅淡的笑容。

    这一瞬，他仿佛释然了。

    从重生那会儿，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他一直在这天没到来之前，努力弥补这两世的季晏礼。

    到后来，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好到他以为自己能和季晏礼这辈子都在一起。

    他以为老天放过了他。

    可惜，事与愿违，老天并没有原谅他，从前段时间的心慌，再到他的晏宝告诉他做噩梦开始，他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

    他欠季晏礼一条命——杀人偿命。

    这一世，他还清了。

    离开前，两辈子的事如同过电影般，在沈卿尘脑中过了一个遍。

    忆及上辈子自己孤独离开的画面，沈卿尘心里其实无比庆幸——他这辈子没有让悲剧重演，能死在季晏礼怀里，他已经死而无憾了。

    到医院，沈卿尘被紧急送往急诊室，与此同时，沈家卧室中的老人猛然惊醒。

    在连续给沈卿尘打了十几个未接电话后，沈伯毅忐忑地拨去了季晏礼的电话。

    手术室外，季晏礼无精打采地看着亮起的手术灯。

    电话铃声的突然响起，让季晏礼从茫然中回神，看着手机上的来电，他的心不由得再度拧作一团。

    愣怔片刻，季晏礼迟疑地接通：“沈爷爷？”

    “小晏，尘尘在家吗？”沈伯毅心神不宁道。

    “他…在呢。”季晏礼强装镇静：“一直都在。”

    “那就好。”沈伯毅这才放心，担心打扰到两人休息，简单叮嘱了几句就和季晏礼挂断电话。

    就在手机灭屏之时，季晏礼偶然注意了自己的锁屏照片——他趁沈卿尘不注意，偷亲对方的那张瞬间照。

    苦涩地扬了扬唇角，季晏礼抬头，失落地问道一旁默默守在身边的江锦佑：“他那么爱我，一定不舍得丢下我一个人的，对吧？”

    “他……”江锦佑想安慰季晏礼，但他也知晓，沈卿尘的伤不是一般的严重。

    “为什么……”刺痛蔓延开来，季晏礼无望地低头，趴在腿上痛哭。

    明明他的卿尘什么都没做错，明明他的爱人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为什么要对他的尘尘下这么狠的手？又为什么，躺在手术室里的人不是他？

    一棍一刀一枪，全都挨在沈卿尘身上。

    活下来的希望几乎为0。

    “都那么难受了还在操心我……他是不是…好傻？”季晏礼酸涩地望向江锦佑。

    那么怕痛的一个人，却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痛。

    “他只是太爱你了。”

    “他才不爱我。”季晏礼心口不一道：“真的爱我，他就不会离开我。”

    “还有希望……”江锦佑弯腰，俯身抱着季晏礼安慰：“他那么爱你，怎么可能舍得留你一个人？”

    “怎么样了?”接到电话，顾淮之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着急忙慌地从家赶来。

    江锦佑摇了摇头：“不太好。”

    见此，顾淮之即刻打给了顾楚非。

    顾楚非是心内、外科的专家，祖上三代皆从医，学医三十多年，从医二十多年，手术成功率99%以上，经他手的病患，95%以上的患者都在日后的治疗中慢慢痊愈。

    顾楚非赶到后，什么都没问，换完手术服，第一时间进手术室查看沈卿尘的状况。

    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每一分钟都像是一次疲惫又沉痛的拖曳，某一瞬，时间好似停止，整个世界仿佛进入了一种停滞不前的状态。

    从凌晨到早上，几个小时过去，手术中的灯却丝毫未有一点灭掉的痕迹。

    “啪嗒——”随着手术中的灯灭掉，季晏礼慢慢抬起空洞的双眼。

    他想上前，上去询问沈卿尘的状况；但同时他又不敢迈出那一步，他害怕，怕听到他不想听到的回答。

    看出季晏礼的心思，江锦佑上前，代对方问询情况。

    顾楚非摇了摇头，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他伤得太重了…不仅是心脏，他的头部以及背部等多个部位，都有明显的……”后面令人难以接受的话，顾楚非没有再说。

    顾楚非离开后，另一位主治医师出来，沉痛地告知沈卿尘心脏停跳的消息：“他送来时，已经……”

    “不可能，不可能……”季晏礼发疯似的冲进手术室，只是当他走近才看到，静静躺在手术台上的人，即将被医护人员拔掉氧气罩。

    “卿尘……”季晏礼踉跄着到手术台旁，看着身前一动不动的人，他一时腿软到栽在床前。

    “沈卿尘，你醒醒。”季晏礼号啕大哭，剧烈地晃动着已经被宣布死亡的人。

    “你快给我醒醒……我们说好的，你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你忘了吗？”

    见人情绪不稳，医护人员急忙拉开季晏礼：“先生，我知道您心里难受，但这位先生已经离开了，您节哀……”

    “他没有，他只是累了…想睡一会儿，只要…只要我一直叫他，他会醒过来的。”季晏礼甩开欲要拉他离开的人，不停晃动沈卿尘：“卿尘，我知道你困，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跟我说句话再睡？”

    主治医师见此，拍了拍想要拉开季晏礼的几人，对在场的医护人员开口：“让他们…最后告个别吧。”

    “为什么？为什么……”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你忘了吗？你答应过我的，你要…要跟我结婚，你醒醒，你还没答应我的求婚呢，你起来……起来啊……”

    “沈卿尘，你为什么…为什么说话不算数？赠我茉莉，让我莫离；但是你却离开我，你……你个骗子……”

    许久，季晏礼闭上湿润的眼眸，麻木疲乏地趴在沈卿尘身旁：“你不要我了吗？”

    “你不是最爱我了吗？”

    “为什么我叫你，你却…却不跟我说一句话？”

    “你不是最疼你的晏宝了吗？你的晏宝想你了，你醒过来，跟他说说话好不好？”

    有那么几个瞬间，季晏礼真心希望，沈卿尘没有那么爱他。

    或者，若他知道他和沈卿尘相爱的代价是沈卿尘离开，那他当初…无论如何都不会和沈卿尘在一起。

    在如今的他看来，最可悲的事情，不是沈卿尘不爱他，而是在沈卿尘也爱上他后，他与他的卿尘，阴阳两隔。

    「这次，死神又一次站在顶端，嘲笑爱神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