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沈颜孀被捆在了木架上，嘴里也塞着一团棉布，防止她咬舌自尽。

    而她眼神空洞着，透着悲悯和绝望，眼尾是已经干涸的泪。

    很快，地牢的大门打开。

    沈颜孀冷冷抬起眼眸，睇着眼前意料之中的人，冷笑着。

    一身素净锦袍的萧落沉，阴鸷的眸色透着疲惫和掩藏的哀伤，他迅速上前，直接狠厉抓着沈颜孀的头发，将她的头扬起来。

    也扯下了她嘴里的棉布。

    “她死前和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颜孀头皮赤瞳，深恶痛疾，满怀恨意地剜着萧落沉，冷嗤着。

    “她都已经死了，你还是不放过她，她生前就说，不想要困在这深宫后院一辈子，可如今，却还是被你这般纠缠着。”

    “也难怪，阿妩会做出引火自焚的事。”

    她在故意激怒他，想让他杀了自己。

    自从昨晚圣妩死后，她还来不及自杀，便被萧落沉关押起来。

    可是，萧落沉却是从她和圣妩昨晚的对话中，隐约猜出来，沈颜孀一旦死了，就会离开这里。

    回到某个地方！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了沈颜孀！

    “你想死，可以，但是，你要告诉朕，阿妩跟你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她是否，还能活过来！”

    “否则，朕即便不会让你死，却也不会让你好好活着！”

    萧落沉扯着沈颜孀的头发，满目疮痍的猩红瞳孔血戾地瞪着她，面色冷凝阴沉，眼底的乌青有些发黑，显然是一夜未眠的狼狈。

    他甚至，还对圣妩抱有死而复生的幻想。

    他周身的气息恐怖压抑，透着一丝似有若无的黑气。

    “你觉得呢！”

    见状，沈颜孀冷笑，也不畏惧于他的压迫。

    “如果我有能让她复活的办法，我会比谁都希望她好好活着！”

    最后，两人还是不欢而散了。

    即便萧落沉明白了，沈颜孀确实没有复活圣妩的办法，可是却也没有杀了她。

    大概，是阴暗的想着，圣妩这么在意她，要是知道她活的这么痛苦，恐怕。

    会记恨自己，也意味着，心里有自己的，是吧......

    ......

    裴府。

    裴玉倾没有和萧落沉一样，彻夜不眠，而是。

    看着萧落沉将圣妩的尸体带走后，他一言不发地回了裴府，正常睡觉着。

    只是，他的手中，始终紧紧握着一只金钗，手背的青筋从未舒展。

    在无人寂静的深夜里。

    一滴晶莹无声洒落在枕上。

    她啊，狠心得，那晚和萧落沉、沈颜孀都说了许多话，哪怕是骗他们的，也没有给自己留下一句话。

    最后和自己的一句话，也是。

    祝你永享孤寂，无人所爱。

    明明她这么狠毒无情，他该是厌恶记恨她的，可是，什么时候，守不住自己的心了呢。

    她不在了，以后，没有人跟自己吵架了，也没有人。

    能肆无忌惮地接近自己了。

    他真的，永享孤寂，无人所爱了。

    果然啊。

    她说的要自己的心，是骗他的。

    她都还没有行动算计自己，怎么，就真的离开了。

    她真的，没有眷恋和在意的。

    圣妩，你这个疯女人，骗子！

    ......

    二十年之后，萧落沉还是没有放了沈颜孀。

    不仅好好让人养着她的身体，不许她死，让她和自己一样，压抑在痛苦中。

    也日日监视着她，试图，找到她还能和圣妩的联系。

    最后，可能是他一开始给沈颜孀灌下毒药，想用来威胁圣妩，让她身体落下了病根。

    所以，沈颜孀在三十九岁的时候，终于如愿死了。

    而她死的那天，是坐在了关押了自己二十年的地牢里，一处透光的窗户下。

    似乎感应到了自己的大限将至，她唇瓣一勾。

    阿妩，这辈子，我终是没能说出那句，喜欢你。

    下辈子，你在我的世界等我，不管是性别如何。

    我还是会来爱你。

    萧落沉来看到沈颜孀尸体的时候，看到了她，她脸庞是带着解脱和期待的笑容。

    似乎，她死后，就能看见自己最想见的那个人了。

    萧落沉身躯一颤，他已经被岁月沉淀的俊朗容貌，带着中年的沉稳，和一丝常年压抑的悲凉。

    看着沈颜孀的尸体，他心里一疼，总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似乎，自己和沈颜孀，不该是这样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他看着看着，忽的大笑起来，眼尾透着水雾，浑浊的眼底是痛苦和凄厉的悲哀。

    圣妩，你在意的人也终于死了，你是不是，会怨我！

    连她都死了，能去地下见你了。

    可我却不敢死，不敢丢下这片江山和百姓，还要。

    再继续熬下去！

    最后，萧落沉手里拿着一张已经泛黄的纸张，和一只折断的毛笔，缓缓走出了阴冷的地牢，继续。

    在这冰冷皇宫，守着万里江山。

    只是，他不知道，这泛黄纸张上，他以为圣妩为他写好的后宫前朝制衡之法，其实。

    是圣妩懒得动手，让素仪写的。

    只是，他睹物思人了一辈子，到死也不知道，自己视若珍宝的遗物。

    不过是圣妩当年一个不甚在意的棋子罢了。

    ......

    “这江南，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他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也没看见，有什么奇特的。

    她却惦记着。

    一处正位于水畔边的宅院内。

    一身深色锦袍，从左脸侧划而下的疤痕，几乎毁了那俊美无俦的妖孽之人，任谁看了都会惋惜，好好的谪仙之姿，就这么被一道疤痕毁了。

    男人坐在了一颗巨大的海棠树下。

    那海棠树上，还挂了一个秋千。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那秋千从来没人坐过的痕迹，却又修建已久，连暗红色的木板都有些失色了。

    仿佛，已经存在了许久，是为了谁而留的。

    闻言，身后站着的明安和明钰深深拧眉。

    他们二人都知道，裴玉倾在说什么。

    只因当年素仪临走时透露的一句，“小姐说过，江南风景极好，值得去看看。”

    所以，他们的主子，才提前了许多的计划，包括对于萧落沉的报复！

    只是，还是失败了。

    而萧落沉也没有赶尽杀绝，只是在最后的杀招收了力，只在裴玉倾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疤痕。

    “即便她没表露过，但是我知道，她和你有关系，所以，我不杀你。那晚的火场，你冲进去救她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你不过也是她的目标之一。”

    “所以，我们都一起痛苦活着，谁也不能，先去见她！”

    萧落沉快死的那一年，想清楚了。圣妩，谁也没爱过，或许连沈颜孀，都是被欺骗的可怜棋子。

    他下葬时候，心口处，是那张泛黄的纸，手中，是折断的笔。

    而裴玉倾，在自刎的前一刻，看到了圣妩留下的那根金钗。

    最后，他又不想死了。

    他前半生为了仇恨而活，后半生，想自己活着。

    裴玉倾只带了明安和明钰，解散了苟延残喘的旧部。

    来到江南定居。

    替她看看，她想要来的这个地方，是什么样子。

    裴玉倾究其后半生，都在想着，圣妩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了什么，可是。

    他到死也想不通。

    在他抱憾离世的最后一秒，那秋千，也终是没等来它的主人。

    也，没人知道。

    那所谓的江南遗愿，也不过是圣妩，用来束缚裴玉倾，让他桎梏自己一生的死结。

    他说的，她不配被爱。

    她也说的，祝你永享孤寂，无人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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