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旋对上那双不容拒绝的眼睛，靠坐在办公椅上，面无表情盯着面前的人。

    江沐深闹的这出，似乎并没有对顾铭深有什么影响。

    至于邱依……姬旋觉得她要是顾铭深，肯定恨不得将对方满门抄斩。

    “想问什么？”顾铭深手按在办公桌上，躬着身体凑近姬旋。

    “邱实重男轻女是你故意爆出来的？”姬旋眸色渐深，往常淡漠的气息逐渐变得强势。

    顾铭深勾了勾嘴角，站直身体，冷静点头：“我鲜少有后悔的事。”

    他的整个人变得冷漠，眼睛里泛着冷光。

    姬旋知道这句话的深意，曾经对邱依有多愧疚，如今就有多后悔。

    欺骗不容容忍，所以要将代价要回来。

    姬旋认真想了想，她不是原主这件事，算欺骗吗？

    五亿的离婚赔偿，好像确实有欺骗的嫌疑，不过她醒来就说过身份，只是他们不相信而已。

    “已经到饭点了。”顾铭深提醒道。

    姬旋回神，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苏季文和邱依分手了？”

    顾铭深摇头：“这是他们自己的事。”

    他话音一转，又补充道：“不过我送了一份调查报告给苏季文。”

    姬旋露出意外的神情，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顾铭深想不想解释，他曲起指节敲了敲桌面，再次开口：“吃饭。”

    姬旋没再多费唇舌，跟着他出门。

    顾铭深订的西餐厅，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

    从观光电梯上楼，经理引领两人去包间，两人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是邱依。

    而她旁边站着的人竟然是唐木，看样子是打算一起吃饭。

    邱依全然没有身处漩涡中心的模样，她大大方方主动打招呼：“好久不见。”

    厚重的妆容挡住她憔悴的面容，哪怕故作大方，依旧能看出她比先前多了两分失意。

    顾铭深嘴唇抿直，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经理连忙解释：“这位是唐先生的客人。”

    唐木抬起视线落在姬旋和顾铭深上，又看了一个邱依，解释道：“邱小姐手上有幅画，我爷爷很喜欢。”

    邱依脸上的笑容僵硬。

    姬旋没想到他会主动解释，以前她不计较邱依怎么害她，那是因为她觉得没必要。

    一个跳梁小丑而已，对自己根本构不成威胁。

    但她是伤害原主的人，这让她不得不得重视起来。

    “唐先生知道邱小姐手中画的来历吗？”

    邱依微微睁大了眼睛，盯着姬旋一言不发。

    唐木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

    “邱小姐和疯了的沈欣是朋友。”姬旋一句话戳破。

    沈家破产，抵了很多东西。但唯独没有透露沈昌海的收藏品，沈澜入狱，这些东西最终落在了谁手里不言而喻。

    传闻贝果最初也是想走深海的路线，亢北帼只是沈欣只是傀儡，送出去的东西是谁的毋庸置疑。

    唐木想通了关窍，看向邱依的眼神变得疏离。

    邱依勉强维持着笑：“唐先生，我并非有意欺瞒，但我确实有处理的权限。”

    顾铭深冷不丁道：“你的处理权限，就是为了自证清白，两人送出国吗？”

    邱依攥紧的拳头抖了一下，顾铭深都知道了！

    其实这些在她和江沐深有关系后，不难猜出来。

    但显然一句试探的话，让邱依用反应承认了。

    换作以前，邱依或许还能装一装，但现在她视唐木为救命稻草，所以过度的紧绷感出卖了她。

    “唐先生，我认为我们讨论的重点应该是画。”邱依强撑着道。

    姬旋对她没有半分怜悯，扭头冲唐木道：“唐先生不妨说说老先生喜欢谁的话，我看我有没有。”

    顾铭深冷峻着一张脸，他摸了摸手腕上的表盘，意有所指道：“有幸见过唐老，我想他再喜欢收藏，也不喜欢来路不明的画。”

    唐木当即有了取舍：“邱小姐，今天这顿饭抱歉。”

    说完，他递给姬旋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私人号码，画的事希望姬小姐有空了联系我。”

    姬旋刚要接过，顾铭深先截了胡，他面不改色道：“联系我也一样。”

    顾总可不想再来一个情敌。

    姬旋：“……”

    唐木不作多想，点点头告辞。

    “唐先生……”邱依怎么能任由自己的计划泡汤，她想追出去，却被唐木的私人助理拦住，“邱小姐，我们老板还有事，恕不多陪。”

    邱依望着远去的背影，死死咬住后槽牙。

    又是姬旋！

    她愤愤转过身，目光直逼姬旋：“你已经抢走了我那么多东西，为什么还要抢！”

    顾铭深皱眉，想要将姬旋护在身后，却被姬旋一把推开。

    她走到邱依跟前，泰然自若道：“我抢走你什么了？”

    一个以一己私利，葬送一条命的人，也好意思说抢。

    若非意外，原主早就放弃顾铭深，将这份爱埋藏到心里，根本不会有后来的车祸。

    当然，顾铭深也是侩子手。

    “如果不是你抢走顾铭深，我根本不会同江沐深合作！”邱依紧绷的弦在脑子里断掉，她恶狠狠盯着姬旋，犹如被侵占地盘的老虎。

    “抢走？难道不是你亲手送上的顾铭深？”姬旋觉得好笑。

    邱依却听不进去，她歇斯底里道：“你为什么要出车祸，为什么要坏掉脑子！”

    “为什么要拖延离婚！姬旋，你不过是底层的臭虫，凭什么这么容易就得到一切！”

    “还有他的爱！”

    邱依指着顾铭深，眼睛猩红的看向姬旋：“明明我先认识的他——”

    “够了！”顾铭深厉声打断，他冷冷看着邱依，话里毫不留情，“你不配谈感情！”

    “我怎么就不配了？”邱依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疯狂，“男人能戏耍女人，凭什么女人不能戏耍男人？”

    “你以为你就配吗！你不爱她，你还要娶她！你以为这就算负责了吗！”

    顾铭深死死攥住拳头，忍住想要动手的冲动。

    “顾铭深，你跟我是一类人，我不配谈感情，你更不配！”邱依眼神带着疯狂，失了往日的镇定。

    她不好过，她也不会顾铭深和姬旋好过！

    她的存在，就是他们中间的一根刺！

    她要让这跟刺，长出荆棘，狠狠扎进两人的心里！

    顾铭深下意识去看姬旋，生怕她因为邱依的话，将自己推远。

    强大的顾总，在这一刻，也有了害怕的东西。

    爱而不得的强烈感，横亘在心头，成为恐惧笼罩着他。

    好在这时候餐厅的客人并不多，想凑热闹的人，在看到顾铭深铁青的脸色时，纷纷调整去了角落。

    经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想让人将邱依赶出餐厅，又碍于尴尬的氛围，一动不敢动。

    “你们不一样。”

    姬旋冷不丁的话，打破了诡谲的氛围。

    凝固窒息感消散，顾铭深和邱依同时怔住。

    “证明自己没有错，但错在伤害不相关的人。”姬旋眼底流露出淡漠和蔑视，邱依真在乎顾铭深，就不会把人送给别的女人。

    顾铭深虽然不爱原主，但在结婚前，他尊重对方，并且给了选择。

    原主妄想着用感动来换取顾铭深的感情，本身就处于劣势。

    爱一个人，从来不是奉献的卑微付出。

    “你胡说！”邱依不相信！如果不爱，又怎么利用！

    先爱的人，就应该多付出，哪怕被欺骗，那也是活该！

    “你觉得我是胡说？”姬旋嗤笑一声，“你对苏季文难道没有半分愧疚吗？”

    邱依张了张嘴，喉头发涩。

    顾铭深不想再听她发疯，冲经理道：“把人赶出去。”

    经理连忙冲男服务生招手。

    邱依还想再理论，猝不及防对上顾铭深那双眼睛，她呼吸一窒。

    不相干的人终于离开，经理领着姬旋和顾铭深进了包间。

    菜品早在来之前就已经订好，经理看出两人之间气氛尴尬，上好菜品后，忙紧出了包间。

    落地窗映着半边城市的夜景，霓虹灯闪烁，宛若一片星空。

    包间里只有刀叉的声音，不像是约会，反而像是一场谈判。

    “你真的觉得我跟她不一样？”顾总内心的揣度，在寂静的氛围里，达到了顶峰。

    姬旋若无其事放下餐具，从容不迫望向他：“你想说什么？”

    顾铭深皱眉，这样的姬旋让他很不安。

    仿佛她是这个世界的游离者，没有多余的情绪，犹如一个看客，评判好坏后，又归于无欲无求的状态。

    “你到底是谁？”

    姬旋没想到他会问出这句话，莫名的同时，又觉得欣慰。

    萧然都未发现她不是原主，顾铭深却在质疑。

    “玄馥女帝一共有九女，但嫡系血脉只有一人，她还是殿下时，就被当做下一任女帝培养，接手皇位也不过豆蔻年华。”

    “为君六年，她勤俭节约，将太平盛世顺延，给百姓从未有过的安宁繁华。”

    顾铭深敛眉，神色愈加复杂。

    姬旋端起手边的红酒，放在唇边抿了一口，用少有的郁闷口气道：“后来马蹄失足，摔死了。”

    顾铭深：“……”

    他一言难尽，仿佛在无声说，你在讲什么笑话。

    姬旋磨了磨后槽牙，至今也未想通为什么从马背上跌落后，自己便来了这里。

    如果是梦，那也在真实了。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两人谁也没说话，默默饮着红酒。

    直到一瓶红酒见底，顾铭深才哑着声音开口：“会死而复生吗？”

    姬旋诧异看向他，俊逸的脸严肃又认真，深邃的眼睛漆黑，犹如深潭透着恐惧。

    女帝陛下“啧”了一声，带着点情绪道：“我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