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柠对‘名分’这个词同样充满了陌生，无法理解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懵懂的模样，逗得池君屹勾起唇角笑。

    “先去洗漱。”

    “哦。”

    阿柠乖巧的应一声，尔后便朝着浴室走了过去。

    从浴室出来，阿柠看到守在浴室外面的池君屹，晃了晃神。

    他高大的身形正倚靠在浴室门旁，完美立体的侧脸，优越的下颌线，让阿柠有些转不开视线。

    电视剧里面的男人已经很好看了，却全都不及她面前的池君屹半分好看。

    从前的阿柠像是一个没有感官的木偶，自然也对样貌是否英俊帅气没有什么概念。

    而随着她的意识一点点觉醒，此刻看到池君屹时，她竟像是一个花痴少女，不禁看的有些痴傻了。

    迎上阿柠的目光，池君屹眯眼笑起来。

    抬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说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阿柠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池君屹，你好漂亮哦。”

    “……”

    池君屹被夸得愣了一下。

    脑海中不经意回想起数万年前的某天。

    那个肉嘟嘟的小团子爬上他的身，也是像现在一样，眨巴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说他好看。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许久以前。

    ……

    “池君屹，阿柠说错了吗？”

    没有得到池君屹的回应，阿柠开始自我检讨，颇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池君屹连忙回过神，温柔的抚摸着阿柠的头发，说道：“你是这么认为的？”

    “嗯嗯！”

    池君屹再次抿起唇角。

    阿柠突然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开口问道：“那……在池君屹的眼里，阿柠好看吗？”

    “好看，阿柠最好看。”

    阿柠若有所思了片刻，似是想起什么来，又说道：“是你面前的这个阿柠好看，还是那个阿柠好看？”

    池君屹突然愣住。

    阿柠始终静静的注视着池君屹，一副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模样。

    池君屹在片刻的愣怔之后，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阿柠没有等到池君屹的答案，突然有些失落。

    她第一次没有刨根问底。

    她没再说话，而是从池君屹身边经过，出了房间，径自朝着楼下走，来到餐厅。

    看着她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的吃着饭，池君屹的心情很是复杂。

    他没有想到阿柠会问他这个问题，更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因此。

    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阿柠。

    池君屹缓缓坐在餐桌前，眼神复杂的看着阿柠吃东西，轻轻的唤了她一声。

    “阿柠……”

    阿柠缓缓抬起头来，嘴角还黏着食物残渣。

    池君屹下意识的伸出手去。

    正要触碰到阿柠的嘴角时，阿柠竟躲开了。

    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连忙说道：“阿柠要快点吃东西，吃完东西就可以跟池君屹去见家长啦~”

    阿柠说着，便再次埋头开始吃东西。

    她不停地往嘴巴里塞着食物，把自己塞成了一只小仓鼠。

    池君屹眉宇间蹙起了深深的川字。

    见阿柠只有往嘴巴里赛食物的动作，却没有咽下去的动作。

    池君屹表情更复杂了。

    “不合胃口么，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吃了，我带你出去吃？”

    “没有，阿柠很喜欢吃，真的很喜欢！”

    阿柠继续往嘴巴里塞着食物，强迫自己把食物咽下去。

    她不想看到池君屹紧蹙着眉头的样子。

    她想他开心。

    阿柠也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再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不要让池君屹不开心。

    吃过饭后，阿柠也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问池君屹，要去哪里见家长。

    看似很欣喜，可眼神里不经意流露出的光亮，显得有些晦暗。

    她从头至尾不知道充斥在自己身体中的是什么情绪。

    只知道一想到方才池君屹犹豫不决的样子，心里面闷闷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有次她在浴室里面洗澡，不小心睡着了，整个身子都滑进了浴缸里。

    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跟现在很像。

    突然很难过。

    也很害怕。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

    池君屹注意到了阿柠的异样，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阿柠下意识想要挣脱。

    攥着她的手力道加重，让她挣脱不开，她只好抬眸看向池君屹，迎上他温柔的眼神。

    “阿柠不开心了？”

    阿柠抿抿唇：“我说不清楚是不是不开心，只是很怕池君屹会不要我了。”

    “……”

    池君屹的心底沉了又沉。

    深吸口气，很是郑重的看着阿柠，认真又笃定的说道：“不会不要你。”

    他说的是‘你’，而不是‘阿柠’。

    “嗯！”

    阿柠重重的点了点头。

    许是因着得到了池君屹肯定的答复，阿柠的情绪也明显好了很多。

    她学着电视剧里面的样子，轻轻挽住池君屹的手臂，说道：“那我们走吧！”

    “嗯。”

    阿柠怎么也没有想到，池君屹带她来的地方，竟然是鬼族。

    而他口中说的，要带她见的家长叫做酆都大帝。

    虽然她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可看着眼前身穿一袭华服，十分威严的男人时，还是显得局促又害怕，下意识的往池君屹身后躲了躲。

    酆都大帝见状，不由笑起来。

    他坐在高高的帝王宝座上，朝阿柠招了招手：“过来。”

    阿柠瞅了瞅池君屹。

    池君屹则是冲她点点头，示意她不要怕。

    阿柠这才缓缓的朝着帝王宝座上的男人走了过去。

    鬼族的礼节她自是不懂的。

    酆都大帝也丝毫不介意她不知礼数，很是随和的看着她，打量着眼前这个被自己儿子无比重视的姑娘。

    为了这个姑娘，他连酆都大帝的位置都可以不屑一顾。

    酆都大帝想要仔细瞧瞧，她究竟有什么魔力，能将池君屹这样的万年冰川融化。

    只是当酆都大帝暗自瞅了瞅阿柠之后，倏然拧起眉头来。

    不远处的池君屹知道酆都大帝看出了端倪，默默的抿了抿唇。

    不多时。

    酆都大帝将落在阿柠身上的目光移开，说道：“屹儿，你先带这位姑娘到处熟悉下吧。”

    “是。”

    之后池君屹便带着阿柠在酆都城中转了一会儿。

    阿柠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紧张的情绪也难得放松下来。

    池君屹看到阿柠此刻开心的样子，菲薄唇瓣微微勾起。

    阿柠在城中玩到很晚。

    鬼族是中日没有阳光存在的，也看不到月亮，到处黑黢黢一片。

    王宫内装点着大大小小的夜明珠。

    虽然不及白炽灯那么明亮，但也别有一番氛围。

    阿柠还蛮喜欢那些夜明珠的。

    考虑到阿柠见到酆都大帝会害怕，晚饭是池君屹与阿柠单独吃的。

    吃过晚饭后，池君屹又陪着阿柠聊了会儿天。

    看着她睡下，池君屹才去了酆都大帝的御书房。

    酆都大帝早已在这里等待多时。

    池君屹很是抱歉的作揖：“让您久等了。”

    酆都大帝并不生气。

    虽是义子，但池君屹品行出众，能力不俗，他很重视这个儿子，也可以包容他这些小过错。

    “你可知，我召你过来所为何事？”

    池君屹默默的垂下头：“儿子知道，是因为阿柠的事。”

    酆都大帝随即说：“这姑娘只是一缕神识所化，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你当真要将她留在身边，与她成婚？”

    “儿子心意已决。”

    池君屹的话十分笃定。

    酆都大帝十分了解池君屹的性子，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更改的，更也不会因着面对的是酆都大帝，就改变自己的初衷。

    他就是这样我行我素，不拘一格。

    酆都大帝叹息一声，说道：“数万年前，我就曾听说过，你将一名女婴养在身边，后来送去巫族，难道……她的主神就是那个被你送去巫族的女婴？”

    池君屹低垂着头，不说话。

    他的反应落在酆都大帝眼里，即便什么都不说，也已经明白了。

    “后来，你助这名女婴继承巫王之位，我原以为你们两个可以修成正果，只是后来，她竟与云鼎国的皇子成了婚。”

    池君屹惊讶的看着酆都大帝。

    “您……”

    酆都大帝无奈一笑。

    “你是我的儿子，你的事情，我这个做父亲的可以不干预，但必须得了解。”

    池君屹抿抿唇，自责道：“儿子令您失望了。”

    酆都大帝压了压手。

    “我何时说过对你失望？我没有看错人，你心性纯良，又有勇有谋，的确适合这个位置，只是……”

    酆都大帝再次叹了口气，继而说道：“你是我的儿子，亦是我唯一的继承人，岂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若是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大可不必非要什么替代品，我可以立刻下令，将她带来鬼族，我亲自主持你们两个的婚礼！至于那个什么殷玄辰，不过是一条蛟龙罢了，在我面前，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啪！”

    几乎是酆都大帝这番话说完，屋外骤然传来一道东西破碎的声音。

    书房内的两人迅速转眸看向门边。

    池君屹倏然扬手，一道黑色的鬼气飞出，原本关着的房门瞬间被打开。

    阿柠手里拿着空了的托盘，站在书房门口，她面前是碎了一地的杯盏与茶水。

    “阿柠？”

    阿柠在片刻的慌乱过后，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了似的，连忙丢下手中的托盘，转身离开。

    池君屹紧随其后的追了出去。

    第一次发现这个小丫头跑的这么快，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他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到阿柠的身影，一时急坏了。

    阿柠听到了他们父子在书房里面的谈话，定然是伤心了才会突然跑开的。

    池君屹慌了神。

    就在这时，池君屹隐隐听到了一阵抽泣声，声音很小，仿佛一阵风吹过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他转瞬来到阿柠跟前。

    此时阿柠正蜷缩在一个角落里面，两手抱着膝盖，头埋的很低。

    感受到自己被一团强烈的寒意包裹时，像是惊弓之鸟般抬起脸。

    正巧迎上池君屹复杂又担忧的眼神。

    阿柠在愣怔了几秒钟后，连忙起身欲跑。

    池君屹瞬移到她身前，阿柠来不及停下，狠狠撞在他胸口上。

    撞得并不疼。

    可如此近距离感受到池君屹的时候，阿柠就难过的忍不住哭。

    “阿柠……”

    只要一看到她掉眼泪，池君屹就开始手忙脚乱。

    他越是唤着她的名字，她就越是哭的离开，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从脸颊上滚落。

    委屈巴巴的模样，落在池君屹的视线里，令他无比的心疼。

    “我不能没有你，别离开我好吗？”

    池君屹定定的看着阿柠，说的很是认真，眼神里透着后怕。

    “方才找不到你的时候，我真的慌了，很怕再也见不到你。”

    “数万年来，是你支撑着我走到现在，如果身边没有你，我不知道往后漫长的生命该如何渡过。”

    池君屹第一次跟她说这样的话。

    就像是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对女主角那样。

    阿柠第一次感受到了池君屹对自己的心意，她很感动，只是很快就想起酆都大帝说的话，感动变成了失落。

    心情像是跌入谷底了似的。

    人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与池君屹拉开一些距离。

    “我吓到你了是么？”

    阿柠哽咽着，委屈巴巴的看着池君屹。

    “可是……酆都大帝说，要亲自主持你们的婚礼，你告诉我，她真的是阿柠的主神识么？”

    “……”

    阿柠的意识在一点点的觉醒，已经可以用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去思考问题，

    她什么都知道了。

    正因为知道，才突然间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她觉得池君屹更喜欢那个阿柠，而她只是那个阿柠的代替品而已。

    “在池君屹的眼里，阿柠……真的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吗？”

    池君屹在片刻的沉默过后，将阿柠抱在怀里，紧紧的搂着，若削的下颚轻轻抵在她颈窝处。

    声音暗哑。

    “你不是替代品，你只是你，我也只想要你。”

    阿柠问：“是因为那个阿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她没办法跟你在一起，所以你才想跟我在一起，是吗？”

    “不是！”

    池君屹说的很是笃定。

    其实早上阿柠问他那个问题的时候，他就有认真的考虑。

    他起初也在纠结，不知道自己究竟把眼前的小丫头当做什么。

    可是，方才看到她失望的跑开时，他才真正明白，他喜欢的是眼前这个一心只在意着他的人。

    感情是需要回应的。

    曾经他是喜欢过白柠，可得不到回应与共鸣的喜欢，是会随着时光流逝慢慢淡去的。

    池君屹加重了搂住她的动作。

    “其实，自从我将神识碎片从她身体中剥离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不是她了，如今，你有了自己的意识，你们虽有着相同的外貌，内心世界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所以，你喜欢的人……是我？”

    “是你，只是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池君屹说的诚恳又笃定。

    原本将手垂在身体两侧，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阿柠，缓缓抬起手，轻轻的圈住了池君屹的腰身。

    池君屹突然贴着她耳廓说道：“改个名字吧。”

    “嗯？”

    池君屹缓缓放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你，自然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阿柠甜甜一笑。

    然后就很是认真的想了起来：“嗯……叫什么名字呢？”

    她两眼放光的看着池君屹，说道：“叫阿屹！”

    “……”

    池君屹暗自咀嚼着这两个字，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你在占我便宜么？”

    “嗯？”

    她蒙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后来才突然想起来，电视剧里面出场过的某位主角，总是叫一个中年女人阿姨。

    她瞬间嘟起嘴巴，抗议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是阿屹，不是阿姨！”

    池君屹又怎会不知道她的小心思？

    只是一想到，她整颗心都装着自己，连取名字都想要带着他名字里的字，既开心又心酸。

    池君屹说：“为你取名字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们不能儿戏，要慎重考虑一下。”

    小姑娘不乐意，嘴巴噘的更高了。

    “不要，就要这个名字！”

    池君屹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下来。

    小丫头皮了一下：“你先叫一句听听。”

    “阿屹。”

    阿屹开心的咧着嘴巴笑。

    这一刻起，她才真正觉得，自己就是自己，不是任何一个人的替身。

    而听到池君屹唤着自己的名字时，那种开心的感觉更甚。

    “再叫一句听听？”

    “阿屹。”

    阿屹扑进池君屹的怀里，紧紧的搂着他的腰身。

    因着两人贴的太紧，感受到阿屹热乎乎软绵绵的身子，像是有电流在池君屹身体百骸中通过，直击神经末梢。

    他在阿屹耳边哑声说道：“今天……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