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鬼。

    手中的黑雾犹如烫手山芋，房秋烟很想丢掉，但身后的视线一直紧紧地跟随着她，似乎一定要看着她杀了这人。

    她只能慢慢抬手，同时视线落在地上昏迷的男人，这或许就是她这辈子杀的第一个人。

    只是为了讨身后那个男人的欢心？

    房秋烟的手在隐隐颤抖，她也感觉到自己这么多年积的德在隐隐溃散。

    她要投胎，就得去杀人从而完成自己的任务。

    脑子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猛地绷断，房秋烟瞳孔一缩，她微微侧过头，吞了吞口水颤抖着开口：“沈焕......”

    她不想就这样随便地杀人。

    她不想以这种方式获得投胎。

    男人平静的视线划过房秋烟发抖的双手，淡漠开口：“什么事？”

    就在这时，莳青之前说的话在她的脑海里徘徊。

    【“这一切都是天道所定。”】

    房秋烟动作一顿，原本要说的话瞬间卡在喉咙处，只见她的双手忽地放下，抬起一只手指向不远处躺着的女人：

    “我能先把她杀了吗？”

    就让她看看，这天道到底有多不可变。

    也许沈焕也没想到房秋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的身子一顿，视线终于放在地上女人的身上。

    事实上在沈焕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他就感到了一股浓烈的怨气，但那个时候比起怨气，某个自作聪明的下属明显更加吸引他。

    此刻被房秋烟再次提出，他淡淡睨了一眼地上的女人，随后朝着她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当然可以，我可爱的下属。”

    他甚至主动操控黑雾将房秋烟的身子转了一个位置，温柔地推了推她：“去吧。”

    房秋烟：“......”

    这天道好像很容易改变，说好的会被女主吸引呢？

    杀了女主不就直接玩完了吗！

    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沈焕好像铁了心就是要她杀人。

    昏迷的女主似乎还有一些意识，他们此时说话的内容应该全被她听到，因为那边涌出来的臭味愈发浓郁，房秋烟越靠近，那股气味就争先恐后地往她鼻子里钻。

    完蛋，可能要被记恨上了。

    不知是不是房秋烟的错觉，她总感觉闻多了这种气味有点想吐。

    脑子也有点晕乎乎的。

    黑雾从手中无力地脱落，房秋烟有些难受的皱眉，她摇了摇头，想要驱散一些这种晕眩感，红盖头下连着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鬼也会晕......吗？

    耳边传来沈焕的声音，房秋烟刚想转身去看，结果眼前一暗，下一秒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看见房秋烟倒下的一瞬间，沈焕脸上的笑容一滞，那双向来含着笑意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倏地碎了，一种莫名的情绪席卷了他的全身。

    沈焕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放出黑雾，将那即倒地的身影缠住，随后带到自己的身边。

    “房秋烟？！”他皱眉喊道。

    黑雾中她的灵魂依旧稳定，看起来就是正常的昏迷。

    可沈焕却没忘，在刚刚那一刻，他眼中房秋烟的灵魂正在缓缓消失。

    这说明她的灵魂一开始就很虚弱，刚刚对付那个男人时，还把为数不多的怨气放了出来，灵魂状态更加岌岌可危。

    “真不知轻重！”沈焕皱眉低骂一声。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地上的那个女人，在他眼中，一股死气正在一点点吞噬这女人，要是放任下去，过不了这人就会死去。

    而且这女人身上怨气极重，死后化作的鬼魂必定很强大，肯定不会像他现在的下属一样。

    不会杀人，而且灵魂状态又弱。

    沈焕“啧”了一声，抬眸重新看向黑雾之中的房秋烟。

    按理说他现在完全可以把房秋烟杀了，然后换一个下属，因为对他来说，这女鬼也是一个潜在的危险。

    不仅能影响他的黑雾，还喜欢耍小聪明而且很会装，甚至有时候还能带动他的情绪。

    黑雾慢慢爬上那截白皙的脖颈，只要沈焕一声令下，房秋烟就能彻底魂飞魄灭。

    枝头处，通身漆黑的乌鸦歪着脑袋看着这边的场景，准确的来说，是在看着这片在林子的主人。

    那双绿色诡异的眼睛里倒映着沈焕的鬼影。

    它们的主子，是最精明的猎人，他只会选择对自己有好处的事和人，或者.....鬼。

    是的，沈焕从来只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情。

    乌鸦的嘶叫声倏地在林间此起披伏，它们忽地统一振翅飞向沈焕的方向，随后又在周边的树上停下，乌压压的一片，覆盖住整个天空。

    黎明终将落下帷幕，黑暗吞噬了这个世界。

    沈焕抬眸侧过头，乌黑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至肩，红眸间闪着诡谲的光芒，更衬那张脸妖治艳丽。

    他看着黑雾中的房秋烟，殷红的唇瓣微微勾起，倏地伸出手，修长的指尖温柔地挑起她的红盖头，看见女人的容貌后，他眼睛愉悦地弯起。

    “原来那些人类掀红盖头是这种心情啊。”

    感觉……有点意思。

    红盖头下女人的眉眼精致，闭上眼睛时，卷翘的睫翼在她的眼下投落一层阴影，碎发微微凌乱，却又别有一番美感，眉心处的花钿更衬她的皮肤细腻白皙。

    沈焕垂眸静静地看了几秒，眼中的情绪意味不明，只见他忽地又将红盖头重新放下。

    空气中，只传来男人的轻喃声：

    “房秋烟，我从不留没用的下属。”

    ………

    房秋烟刚醒来的时候有些懵，看着周围的树木，她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现代。

    但看见自己身上的红嫁衣后，房秋烟又猛地想起来，哦对，她穿越了。

    而且还认了一个老板。

    老板喊她杀人的时候，她好像晕了。

    在现代活了那么多年，房秋烟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鬼也会晕啊。

    她揉了揉脑袋，正想把头上的红盖头拿下来时，一道熟悉的含笑声突然从她的身后响起，同时腰上缠上一道冰凉的东西。

    “睡的好吗？我的小下属。”

    房秋烟动作瞬间一僵。

    众所周知，鬼是不需要睡觉的。

    现在来问一个鬼睡的好不好，尤其这提问的对象还是沈焕，是她那位阴晴不定的大老板，房秋烟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但同时她也松了一口气，至少沈焕没在她昏迷的时候直接杀死她，说明应该不会危害到小命。

    于是她干笑了两声，选择乖巧认错：“主子，我错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昏过去了。”

    连自己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傻乎乎的？

    沈焕闻言皱眉瞥了她一眼，随即收回黑雾。

    感受到腰间东西的抽离，房秋烟小小地震惊了一下。

    这次沈焕怎么这么好说话？

    认个错就好了？

    她转过身看去，碰巧和沈焕对上视线，当看见沈焕的眼神后，房秋烟一时之间有些形容不来他的眼神。

    如果非要形容，感觉有点像是……嫌弃？

    房秋烟：“……”

    沈焕，你好样的！

    对于来自老板的嫌弃，房秋烟假装没有看出来。

    她眨了眨眼，突然想到昏迷之前的场景。

    话说……女主呢？

    就在她想要在周围找找时，身后蓦地响起一道陌生女人的声音：

    “……沈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