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虽然没有什么大员,但也是损失惨重了。

    为什么李匡要按着苏晨的思路走呢，就因为苏晨一开始喊了一口高价吗？

    他随即将纸片丢给苏晨：“你当这是在玩闹？这一张嘴，就要了我那么多人，这些人，将来可都是官运亨通的。”

    也该是他还价的时候了，但是苏晨并不接招。

    “尚书大人，来之前，我跟我的女人说过，一定要给她父亲平反昭雪，男人怎能说话不算数。”

    “她？”

    李匡指着柳念恩愣了愣，苏晨这些话都毫无意义，只是柳念恩居然傍上一个太监……这是有点搞笑的，不由得让人遐思，他们怎么成事？

    苏晨还不避讳：“就是她，所以李大人不给这个面子,咱们就无法谈下去。”

    “呵呵，不是说了吗，柳大人会昭雪，这还不够？”

    “不够，念恩说,正就是正，邪就是邪，正义必须得不折不扣地执行，所有加害过柳大人的，都不能幸免,全都要绳之以法，所以，我已经开价很低了。”

    “笑话！今日我们谈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岂有此理！”

    “李大人，是一回事，只是你忘了而已。”

    苏晨不搞什么旁门左道了，反正已经谈不下去。

    要用爱说服也是不可能的事，生死大事怎么可能那么天真。

    那么，苏晨还是要说点正义。

    “尚书大人，位居天官，可还记得自己当初为官时的理想？”

    “不必说，定有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心思吧，不奇怪，每个人都有。”

    “但是，进入仕途久了，你开始身不由己。”

    “如何才是为国为民，你不知道吗？你知道，你比任何人都知道，用不着我来教你，你也知道如今的大周该如何才能得救，你们在想什么？”

    “你们在想，如何才能保证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将大周维持下去。”

    “你们想表面冠冕堂皇，又不想分出利益，看看百姓现在都如何了，钱不入国库，就没办法救灾，没办法修路，没办法抵御外敌！”

    “百姓，已经不在你心中了，你，却在钱眼里。”

    苏晨说着，伸手放下一枚铜钱，就摆在李匡的面前。

    在两人之间，话第一次说得那么明白，但旁边的柳念恩还是有点不太理解。

    敢说明末没有官员想救亡吗？

    那当然是有的，但他们不敢，也不能，要真做出来，就是违背家族违背祖宗了。

    只需要一条，士族全额交税，出现先顶住。

    问题在于，你们出钱了，以后怎么说？

    他们也不想牺牲自己的族裔，凭什么，反正百姓在流血之后，会迎来新朝，到了新朝就好了，他们文人一样当官，大清就得求着明末的文人。

    没关系，到时候不需要减税政策了，心中也没有愧疚了。

    但是，百姓已经流过血了！

    苏晨盯着李匡看，此时李匡脸色极其难看，也不是他心思就多么坏，他是无法回头，谈本性那谁都一样，问题是这个局怎么破？

    士族家里那么多钱，怎么解释？

    如果他们放弃这个利益，可就不是简单的交钱而已，会遭到清算的。

    李匡当然记得自己中榜时候的理想，但现在有的东西，要大于理想了。

    为天下，为百姓是人人都想过的事。

    但是，为百姓能把自己全家，全族都搭进去，有过吗？

    李匡回过头，也朝苏晨看过去，都是明白人，话都不必说了。

    “苏晨，我退一步，这些人里，你只能取一人。”

    “李匡，我的条件不会变，到时候，得是你们将这些人送到锦衣卫衙门里来，无罪的先给他们定罪，我等着你。”

    苏晨说完，拉着柳念恩离席走了，只剩下李匡沉默在当场。

    既然已经说到根子上了，那就是退无可退。

    如果是苏晨能用嘴炮说通的，李匡也不会纠结到今天。

    苏晨离去已久，李匡才大怒，将一个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就你知道大义？就你胸怀天下百姓？”

    “你一个太监都知道的事，我焉能不知，而且话说得倒是轻巧！”

    “话只说一半，是在故意逼我吧，苏晨，我不信你不知道另外一半！”

    另外一半，就是他们的难处，所有士族都陷进去了。

    他们干出这些，是很担心被清算的，想想明末的士族，他们不怕吗？

    他们也担心会出现另一个老朱，将他们再诛十族！

    而在大周，他们这五年也是在挖皇族的根基，天下是谁的？是姓崔的，而土地都兼并在士族手里，税收大部分也被减免了，还不够支出。

    他们如何断定，如今新帝不会诛十族？

    所以，现在他们跟皇帝杠着，是一步都不能退的！

    李匡此时气得直喘粗气，外面的小二听到里面动静，实在忍不住钻个脑袋进来问：“大人，是有何吩咐？”

    “滚，让你进来了吗！”

    小二只能落荒而逃，又是只留下李匡一个人在生闷气。

    没错，天下没有天生的坏人，也没有天生的好人，大家都围了自己。

    但李匡从文所学，都是圣贤之道，而他所做都在违背……

    有什么办法吗，如果承认错误，只死他一个人，那他大可以慷慨赴死，反正千万年后还是会有人歌颂他，问题是他现在不能认！

    文官这个利益集团那么大，都贪吗？

    肯定大多数不会如此大胆，别说什么伟大理想，老实本分总是有的。

    然而……

    李匡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要是立不住，整个宗族都得灭！

    还有其他的文官，那么多好友，学生，同僚……这些都会被他害死。

    走上前，李匡拿起苏晨留下的那枚铜钱，对在眼睛上一看。

    “我……真被束缚在这方孔之中了吗？”

    然后他苦笑，“苏晨，你不简单，新帝身边有你在，将来必定是大患……可这也未必不是一条归赎之道，也可惜，你只是一个太监。”

    苏晨是太监，他必然会被天下人看不起，李匡可以确定。

    哪怕他说的再怎么对，文官们再怎么坑百姓，他们也不会跟苏晨站在一边，想想百姓也是多可怜，他们竟不知道谁才是自己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