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这样好的氛围，小程连做梦都在羡慕，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能被当成小辈对待。

    黎承羡把张小英叫到小屋去，从自己的皮箱子里面拿出几本书。

    “我记着前几个月你去米国英语说得很不好，小桉跟我提了一句你最近在自学。这些书是我让小程挑出来的，适合你初学英语。

    我记着收音机有时候会教英语，有时间你也听一听，配合上这些书进步的还能快一些。”

    张小英心里那叫一个暖，她压根没想到黎承羡还能惦记她这么个小人物。自己在他眼里几乎是没有什么价值，除非……是关于小桉。

    “承羡叔，无功不受禄，您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黎承羡没好气地把书往张小英怀里一塞，“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和小桉真是一个脾气。

    怎么，我一个当长辈的送你书还非得找些理由？”

    “非要找一个理由，那就是在小桉性命垂危的时候，你帮过她。

    只这一件事，就足够了。”

    黎承羡说出理由来了，张小英这才心安理得地抱着书出去了。

    本来小桉跟这个爹的关系就不是特别的好，要是黎承羡真的想从她嘴里打听些什么，她一定是‘誓死不从’的！

    不过转念想想，承羡叔也怪可怜的。

    十八年的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有个亲闺女，现在知道了闺女跟他还不亲，这有啥招？

    吃完饭，大家守在一起聊天烤火。

    张小英去院子里挑一些煤块，忽然有一个小石子扔到她脚下。

    她顺着扔过来的方向看过去，赵康正趴在墙头上笑吟吟地朝她挥手呢！

    赵康指了指门口，张小英去门口跟他碰面。

    “大过年的，你怎么来了？”

    张小英刚问完，脖子上就多了一条红色围巾。

    不知道赵康在外面等了多久，脸冻得连通红。

    他呲着牙傻笑，目光里闪着星星：“小英同志，新年快乐！”

    张小英忽然极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乱了……

    赵康把人推进门里：“快回去，外面冷。”说完，转身跨上自行车消失在巷子口。

    “小英同志？”

    院子里传来小程的呼喊声。

    张小英瞬间回神，回院子里手忙脚乱地去收拾煤块。

    小程从她手里接过装煤块的小桶，“小英同志新年快乐，你这围巾真好看、人更好看。”

    张小英都没听清这句话，晕头晕脑地往屋里走，直到大家一起包饺子的时候心头的燥热才渐渐褪去。

    黎承羡珍惜每一个跟闺女在一起的时刻，也洗了手学包饺子。

    本来谭哲意包的饺子是最丑的，黎承羡上桌之后瞬间高下立见。

    本来两人就不怎么对付，这会儿更是比上了。

    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句话，在此刻体现得是淋漓尽致。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包饺子的行列，桌上的饺子也丑得琳琅满目的。

    师奶毫不留情地戳破几人的脸面：“我还真就纳了闷了，你们这搞机械研究的，各种各样的零件能做出来，怎么包饺子就把你们难住了？

    那手指头一个个跟棒槌似的，都给我下桌别在这嚯嚯面了。”

    师奶把几人都赶了下去，把他们刚刚包的那些丑饺子单独收在一个盖帘上，打算单独煮一锅。

    这么丑的饺子，不配跟自己包的出现在同一个锅里。

    晚上的这顿饺子，要赶在晚上十二点吃。

    大家守完岁，热热乎乎地吃顿饭然后睡觉。

    过年这一整天，黎岁桉都是强吊着精神装作非常开心的样子陪着大家。

    等到晚上这顿饺子上桌的时候，她心里有些稍稍要崩溃了。

    大过年的大家都很高兴，也没人限制小辈喝酒。

    这一整年都没有谢钦的消息，黎岁桉心情很不美丽。

    张小英心乱了，满头的乱绪理不清。

    两人抱在一起，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上了。

    宁清理和宁兆兴看到黎岁桉端起酒杯的那一刻，纷纷起身躲开了。

    之前在沪市喝多的那个晚上，是二人一辈子的噩梦……丢脸都丢到沪市去了。

    宁清理的媳妇和宁兆兴媳妇，一人守着一个，生怕哪个喝多了摔在地上。

    许是今天黎岁桉心情不好，没喝几瓶就多了。

    张小英来了能耐，左一杯右一杯的下肚，跟状态不好的黎岁桉勉勉强强地打了个平手。

    黎承羡看到闺女喝成这样，心疼得不得了，几次想要上前拦着。

    可每当他刚要有动作，谭哲意就拽住他。

    “小桉心情不好，你让她喝吧。一年都没见到了，绷紧的弦也该放松一次了。”

    经谭哲意这么一提醒黎承羡瞬间明白，闺女这是想谢钦了。

    想到这，黎承羡脸色更臭了，叫上小程去厨房熬醒酒汤。

    黎岁桉喝得几乎要断片了，连回房间都是被人灌完醒酒汤抬回去的。

    她和张小英本来是睡在一个房间，今天这两人都喝多了，谁也不敢把两个醉鬼放在一起，就把张小英弄到别的房间去了。

    半睡半醒中，黎岁桉总觉着自己好像落了一件什么事。

    她逼迫着自己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摩挲着坐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谢钦留给她的日记本。

    黎岁桉喝得太多，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出现了重影。

    可当她的视线落在笔记本上的那一刻，字迹看得无比的清晰。

    她在谢钦写完的笔记旁边写到：

    【1976年1月30日

    谢钦，新年快乐；

    谢钦，我好想你。】

    黎岁桉都坚持不到写落款，一头栽倒在书桌上，连窗户刮进来的冷风都没能吹醒她。

    迷迷糊糊中，黎岁桉感觉自己落在了一个无比熟悉的怀抱里。

    她嗅到和记忆中相似的味道，疯狂地想睁开眼睛。

    当看到眼前人的那一刻，黎岁桉自嘲地摇摇头笑了：“我真是醉了，竟然在梦里都会感到无比的清晰。”

    “睡吧、睡吧。”

    在轻声的哄睡中，黎岁桉又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黎岁桉觉着自从谢钦走后这是自己睡的最好的一觉了。

    而且她好像还做了个梦，梦的无比的真实，甚至觉着她抱着谢钦睡了一夜。

    第二天黎岁桉醒来，靠在床头上笑道：“真是想他想到疯魔了，连这样的梦都能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