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饥饿已久的旅人骤然享受到一番饕餮盛宴，厄洛斯几乎是失去了理智，一举一动都带着要将人拆吞入腹的疯狂。

    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岁月不会再如何长久，以为这样的日子过一日少一日，这样的疯狂，也成了穷途末路的狂欢。

    反正总是会被厌弃的……

    反正柳疏已经不要他了……

    那再被讨厌一点，甚至被恨得彻骨，或许也能算得上是种幸运吧？

    总归被厌恶记恨，也好过被遗忘，彻底抛之脑后。

    厄洛斯偶尔会想，以他的公爵大人在他被赶走后的几日，就招了新管家这样的作风来看，柳疏彻底遗忘他，又用得了多久呢？

    幸好，他只消失了这不到一年的时光，还没有被忘得一干二净。

    柳疏却有些承受不住他这样的疯狂，从前无论在哪个世界，就算是在几乎失去理智的状况下，对方也会保留一点克制，尽量照顾他的感受，总不会折腾得太过分。

    可厄洛斯此刻分明无比清醒，却又清醒的疯狂着，这般狠戾疯魔，与其说正在进行一场旖旎情事，更像是不管不顾般，要拉他一起坠入地狱。

    他知道厄洛斯很疯，却没想到已经疯到了这般程度。

    起初似乎还有一分冷静在，虽然准备得草率，到底疼得不太过分，可后来的动作所带来的种种，与其说是快感，更像是种难以言说的情色折磨。

    偏偏这人在这种事上还带着骨子里的恶劣，总喜欢听他在这时发出的声音，甚至逼迫他做出回应。

    柳疏都记不清自己在床上被翻来覆去了多久，地下宫殿中没有阳光，房间里也没有摆放时钟，只能凭感觉勉强估算。

    可到后来，他昏过去了好几次不说，连神智都逐渐模糊了，自然彻底没了对时间的概念。

    柳疏不是没想过冲破禁锢，强行结束厄洛斯的胡来，却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若是此刻暴露，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之前的行为和配合。

    高傲的公爵大人哪怕快被折腾疯了，也不愿低一次头，折半点儿面子。

    柳疏不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昏迷过去的，只隐约记得自己彻底昏迷之前，厄洛斯还没完全餍足。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四肢百骸哪怕在睡梦中都透着种沉重的酸痛感，醒来时，身子更是无一处不是难受的，柳疏觉得就算这会儿想抬腿踹厄洛斯一脚，都提不起半分力气。

    甚至厄洛斯此刻还不在房间内。

    虽说身上还算清爽，至少这家伙还记得清洗，也不妨碍柳疏气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吃干抹净完竟然还敢跟他玩消失？

    柳疏等了许久才等到厄洛斯回来。

    其实厄洛斯并没有离开太久，也舍不得离开太久，毕竟能和柳疏待在一起的时光，于现在的他而言珍贵无比，此次离开也是不得不出去处理一些事情。

    只不过因为柳叔独自一人闷在房间里，看不到外面的情景，也不知道时间，才觉得过去了许久。

    厄洛斯回来时，柳疏正侧卧着，神色恹恹的，唇色是种颓败的秾艳，眉眼也耷拉着，那双素来妖冶的红瞳此刻似乎有些黯淡，苍白的肤色在屋内幽幽的灯火照映下，虚幻得近乎透明。

    有种说不出的，支离破碎般的脆弱感。

    不过在这地下宫殿里被关了几日，就从正是灼灼盛放的玫瑰，成了整朵坠落枝头的山茶。

    开得绚烂荼蘼，却也带着枯萎的颓败，像是只余下最后片刻昙花一现，不过多久，便要在他面前凋零。

    厄洛斯蓦地有些慌了，轻轻走过去，半跪在床边，开口时嗓音都带着微微的颤抖：“公爵大人？”

    柳疏像是没听到他的声音，只淡淡移开目光，像是看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还知道回来。

    厄洛斯哪知道他只是在赌气，虽说原本打着宁愿被厌恨憎恶，也不想被遗忘的主意可骤然真遭了这样的冷淡厌弃，厄洛斯却发觉，他还是无法接受的。

    什么宁愿被憎恶，只要柳疏能永远记得他就好……说到底，连退而求其次都算不上，尽是些自欺欺人。

    他所渴求的，甚至赖以生存的，从始至终，都是来自于柳疏的爱意和目光。

    仅仅是移开目光不想看他，厄洛斯便好像有种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

    “公爵大人是生我的气了吗？”厄洛斯眼眶里悬着泪，小心翼翼地攥着柳疏的衣摆，嗓音依旧止不住的打颤。

    柳疏留意到他语调中的呜咽哭腔，眼睫轻颤，到底没狠下心来，刚偏过头对上他的视线，就被那一片通红的眼眶刺了眼。

    明明他才是被折腾狠了的那个，怎么反倒是这家伙红了眼眶，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好像是自己欺负了他一般……

    柳疏有心开口说些什么，可嗓子实在疼得太厉害了些，实在发不出声音，想起之前厄洛斯的“暴行”，那点儿不忍心瞬间灰飞烟灭，本就没散的气瞬间又上来了，彻底不想搭理他了。

    厄洛斯没想起来这茬，自以为是被厌恶透了，慌乱地凑近了些，却又想不到什么讨饶的话。

    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比清楚自己做的这些事有多过分。

    下药，囚禁，甚至不顾他的意愿予取予求……卑鄙又可耻。

    柳疏凭什么原谅他，凭什么不生他的气？

    他咎由自取，偏又自顾自的委屈难过起来，厄洛斯都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

    却又实在无法接受被厌憎的事实。

    许久，在眼眶中打转许久的泪水还是溢了出来，顺着脸颊汩汩而下，汇聚在下颌，而后砸在柳疏的手背上。

    泪水只算得上温热，可落在柳疏冰凉的肌肤上，就有些发烫了。

    柳疏没想到他还当真落下泪来了，一瞬间近乎是下意识抬眸看向他，想都不想地开口：“你……”

    偏偏嗓子又实在疼得过了头，完全无法正常言语，只发出一点嘶哑的气音。

    厄洛斯一怔，一时间心绪纷杂得甚至说不出话来。

    他分明在柳疏脸上看到了慌乱。

    为什么会……慌乱呢？

    厄洛斯有些恍惚。

    为什么柳疏会因为他的泪水而慌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