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打开。

    季笙猛地起身，轻提起裙摆行礼道：“殿下，我是来向您辞行的，不日我便起程回桑普伦特。”

    哐的一盆冷水浇下。

    让克莱尔也跟着冷静下来，“莱碧卡，再过几天就是新年舞会，一定要走得这么急吗？”

    “是的，殿下。”

    她慢慢抬起头，眼神清亮：“领地还有诸多事宜，必须提前回去，很遗憾不能参加王室的舞会。”

    “我会让执事暂时留在这里，为您献上最后的新年礼物。桑普伦特会永远站在您身后，也请您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

    万千思绪在他脑中不停翻腾着，他忽的想到什么，只觉得心中一紧，一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整个人变得不安起来。

    他根本没有什么理由让她留下，不是吗。

    她的心里，桑普伦特永远排在前面。

    “我知道了。”

    他掩下所有思绪道：“我会给你寄去书信，我们书信往来吧，等忙完，我会再去领地拜访的。”

    “恭候您的大驾。”

    她又轻提起裙摆，敛首行礼，缓缓退出房间。

    人一走，克莱尔跌坐在沙发上，那双碧色眼眸染上复杂神色，氤氲成一团，让人看不清道不明。

    他闭眼捏捏鼻梁，再睁眼时又恢复成往日冷静的模样。

    -

    隔日，季笙返程。

    被留下的巴斯蒂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地下赌场，闲散地仿佛在逛自家后花园。

    他仍穿着那身黑色执事服，眉眼弯起，嘴角挂着一抹弧度，明明是和善的笑容，却让人无端一冷。

    “首先是整个地下的地图……”

    他边走嘴里还嘟嘟囔囔着，旁边的侍从们呆愣在原地，像个提线木偶，没有绳索的牵引一动不动。

    “要快点了，还要去三位公爵大人的家里搜刮呢，主人真是太会差遣恶魔了。”

    天色不知不觉已进入后半夜。

    强烈的注视感，让克莱尔忽地从梦中警醒。

    “谁在那边！”

    他摸向枕边的匕首。

    “您比我预料中的要晚几分钟。”

    巴斯蒂从黑暗中现身，手中的怀表在这黑夜里‘滴答滴答’转动声格外明显。

    “是你。”

    克莱尔松开握住匕首的手，掌心不知何时冒出一层薄汗。

    “对，是我。”巴斯蒂将手中的一沓文件放在床头，“主人吩咐过，这是送您的新年礼物。”

    克莱尔仍有些警惕，他拿起床头的文件粗略浏览起来。

    上面是地下赌场的各项资金往来，还有三位公爵签名的股份合同，以及地下的路线图等等。

    有了这些他就能将地下一网打尽。

    虽然很感谢莱碧卡送来礼物。

    他看向面前这个执事，在黑夜里凭借着微弱的月光照耀，那双红色的眸子格外明亮。

    但他不喜欢这个人。

    “巴斯蒂，希望你下次能选个正常的时间，通过正常的程序觐见。”

    “很抱歉，我只是赶时间去见主人。”巴斯蒂单手放至胸前，又慢慢隐入黑暗。

    “走之前还是想警告您一句。”

    “主人是我的，您最好不要肖想不属于您的东西！”

    克莱尔猛地将匕首一掷，像是撞到一堵无形的坚硬的墙，匕首‘哐当’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什么声音？”

    守夜骑士举着烛台猛地推开门，“殿下，请恕属下失礼了。”

    烛光照亮了卧室。

    哪里还有那个执事的身影。

    “我没事，只不过是被一只蚊子吵醒罢了，下去吧。”

    “是，我就在门外，有事您吩咐。”

    克莱尔起身捡起匕首。

    床头的文件无不彰显着刚刚的一切并不是梦，那个执事，到底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进入又离开？

    莱碧卡，你究竟是在从哪里聘请的执事？

    担心、怀疑、不安，种种情绪环绕在他心间，让人再难以入睡。

    天亮后，克莱尔再次拜访凯里安公爵。

    这一次，凭借着手中的证据，他成功将公爵拉入阵营。

    就在众人度过新年舞会，准备起程返回领地之际。

    皇太子殿下带着众骑士封扫地下赌场，众多贵族被当场抓捕，骑士们更是从中搜出大量非法钱财，以及被非法关押着的奴隶。

    所有证据指向地下主人。

    可最后被推出来的却是个籍籍无名的没落贵族。

    断尾求生！

    克莱尔站在赌场的高台之上，下首是一帮帝国的蛀虫。

    维尔在旁低声附耳道：“人跑了，还在找，希望不大。”

    克莱尔摆摆手，表示明白。

    他看向下方的贵族们，眸光锐利。

    “既然各位大人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财产，那就上交王室吧，相信各位大人肯定很愿意用这些钱财，买自己的名声吧。”

    私下赌是众所周知的小事，可一旦搬上明面，就不只是这么简单能够了结的，在场贵族们纷纷表示愿意。

    好不容易离开的查尔德公爵，想起自己经营的地下，眼中充满愤恨。

    地下，他投入了最多心血，如今却竹篮打水。

    克莱尔·尤利西斯！

    这一次，我记住了。

    -

    季笙在领地收到赌场封堵消息，已经是四天后了。

    三位公爵中，只有查尔德公爵在里面投入大量财力物力，想必最近会很安分一段时间。

    她也是时候对切尔维西家族动手了。

    “巴斯蒂，给卡莉安·斯格沃特夫人寄去信件，就说我不日拜访贵府，有一笔交易想和她谈谈。”

    卡莉安·斯格沃特夫人，切尔维西家族长女，曾是帝都最受欢迎的女士，其才智远高于现任切尔维西公爵。

    却因为前公爵的偏心与歧视，将爵位传给了长子，女士一气之下远嫁他乡，再也没回过帝都。

    分裂切尔维西家族，这是多好的棋子。

    巴斯蒂含笑应下：“遵命，我的主人。”

    她看向身旁的恶魔。

    手不自觉地扶上他的脸。

    “一直来，谢谢你巴斯蒂。”

    他半跪下来，那双红色的眸子倒映出她的身影，“这都是我该做的，您不用向恶魔道谢。”

    她收回手，淡紫色的眸子充满对未来的担忧。

    “再给我点时间，菲妮娅作为一个领主，还不够格啊。”

    “我从未催促过您。”

    他执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轻吻，“您明明可以再慢些。”

    距他们签订契约，半年都未到。

    他们之间却快要完成契约，这是他遇到过的最快速的一任主人。

    那双红色的眸子在透过她，看向另一样物品。

    从未见过的，如此有趣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