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部长？孙部？您醒了吗？大会还有二十分钟开始。”

    “...别敲了，我听得见。”

    “您醒了就好，还请尽快换上配套的西装。”

    “嗯。”

    一分钟后，秘书照例再次来到部长办公室门前敲门，这是为了防止孙部答完话后又昏睡了过去。

    只是这次秘书敲门的动作只得悬在半空中，再往前进一寸就要敲到部长的胸口。

    “部长还是一如既往地高效率。”

    “那是当然。”

    孙寒欣然接受了来自秘书的夸奖，就连他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试问有几个人可以在一分钟内完成洗漱，再挑选一整套西服并将衬衫、西装、西裤服帖穿上的呢？

    时间不多，孙寒一边往外快步走整理着还有些歪斜的领带，一边听着秘书对这临时召开的大会进行介绍，听着听着就放缓了脚步。

    “所以...这临时召开的大会要求部长级以上全员到齐只是为了宣布一个人？”

    “是的。”

    “这人是谁？他是要空降什么职位要搞这么大阵仗？终端通知不行吗？”

    “目前没有任何消息的放出。”

    “一个临时召开的大会保密措施倒是做的比正式召开的大会做的到位。”

    孙寒到达会议厅的时候，大会还有不到十分钟开始，出席人员绝大多数都已经就坐。

    作为调查部部长，孙寒有个很好的职业习惯，那就是到哪儿都喜欢问问题。

    “您早上也没睡好吧，我昨儿熬了一整晚，就眯了一会儿就被通知来参加这大会，您说说这大会怎么不提前两天通知通知啊？”

    “可不是嘛！我这昨晚也睡得晚，根本没睡上两小时的，这就被叫来开会了！但这不没办法吗？我听说啊，钱席是要当众宣布一个人，搞这么大排场，估计职位不能低了。”

    “诶唷，原来是这样啊！那这不就是空降吗？怎么...大家伙就没有有意见的？”

    “嗨呀，小伙子看你年纪不咋大，你不懂！能有这排场的，能是一般背景的人？就是有意见，那又能如何？”

    “是这样啊，那您知道这人可能是哪几个家族的人吗？”

    “实不相瞒，我今早还打听了一番，结果都不是，我琢磨着这人可能是另外阵营的，强势、与钱席如今达成了合作关系。”

    基于以上得到的消息，排除否定的范围，缩小可能的范围，孙寒摩挲着下巴，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但他不敢完全肯定，因为他实在想不出钱薇跟那人又能重新达成什么合作。

    也不一定，时间能够改变很多事情，从前不想的，也许现在就想了呢？

    坐在孙寒对面的乔苏有些心神不宁，不过不是因为这场临时召开的大会。

    她的宝贝女儿乔恬儿在昨晚向她请求了一件...让她不得不反复思量的事情。

    太胆大了，她不明白自己的女儿怎么能变得这么胆大的。

    虽然拒绝的话都已经在嘴边了，但同时乔苏也很清楚当前联邦总局内部的形势是如何，危机四伏，平静只是掩盖暗流的假象。

    这种时候是需要开拓者出现的，从客观角度上，乔苏其实很支持这样的组织形成，但从她个人的主观角度上，乔苏绝不愿意自己的女儿成为这样的组织中的一员。

    那太危险，且成功几率渺茫。

    但她无法直接了当地拒绝自己的女儿，只好借口说让她再考虑两天。

    直至此刻，身为母亲的本能还是占了上风，希望...能一直保持到两天后。

    在你言我语的聊天声中，十分钟过得很快，大会就要开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会议厅被从外打开的双开门，两个熟悉的身影，以及一个有些陌生的身影。

    钱薇走在最前，西淮和另一人并行，离得越近，众人也就能将那有些陌生的人脸看得更加清晰。

    很快，有人将这张脸认了出来。

    “是明敬！”

    脱口而出的话音吸引了环桌而坐的所有人的注意，不止这一人认了出来，但就这么大咧地说了出来的只有这一人。

    明敬当然也听见了，他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几分，他就知道还有人记得他，还有人对他留有无比深刻的印象。

    明敬享受着会议厅内关于他的窃窃私语，就坐后，这种澎湃的心情更是愈演愈烈，

    他回来了，终于，他回来了。

    钱薇忍耐着想要离席的冲动，在理智的驱使下，宣布了大会的开始。

    “接下来，我要向各位宣布一则...好消息。”

    钱薇的作风是直接了当，但这次未免也太直接了当了点？给人一种很想要快点宣布完就走人的感觉，可能确实也是如此。

    “在此，作为联邦总局首席，我宣布明敬即日就任联邦总局次席执行官。”

    嘶，多少人不自觉地吞咽了口凉气。

    次席执行官，联邦总局二把手，如此，明敬的职位在西淮之上。

    钱薇将本全然属于自己的权力切割了一部分让渡给了明敬，此举势必使得尚且稳固的阵营格局发生改变。

    为什么要这么做？钱薇这么做她究竟能得到什么？

    她不可能不明白这样做的后果，还是说她并不想将这和平再维持下去了？

    大多数人都倾向相信后者。

    属于不同阵营或是相同阵营的众人在此刻有了一个共识，转折点出现了。

    权力既然能够被让渡给明敬，那是否也能够让渡一部分给他们其中一部分人？

    从明敬座位的角度几乎可以看清每一个人脸上精彩的神色，只是闻到肉腥味就如此蠢蠢欲动了吗？

    “诸位，请放心，今后我作为联邦总局次席执行官必当切实履行职责，为联邦造就更辉煌的未来。”

    话是这么说，但真的有人会信吗？

    陈繁的左手把右手用力压在大腿上，用力到指尖发白，不然他怕他真一不小心就拍案而起了。

    然后大喊出————这都什么荒谬至极的事情？

    明敬重回联邦总局的中心圈了，还是以这种“风光”摆驾的方式。

    一个极度野心勃勃的家伙在重新获得更高权力之后，他会做些什么？疯狂掠夺资源、壮大自身阵营、窥伺更高的权力，无非是这些。

    陈繁望向钱薇，他想从她的脸上找到些后悔的痕迹，只是除去墨镜外能看见的五官本就有限，他始终没法找到情绪波动后留有的痕迹。

    也许后悔过了，也许从没后悔过，他不是钱薇，他也不知道对方会是前者是后者。

    但都无所谓吧，陈繁突然感到了一阵疲倦，他其实很累了，他远在第四十五区的好大哥更累，他们老陈家就没有几个享福命。

    与其去在乎明敬今后会搞什么幺蛾子，不如想想待会儿早饭吃点什么好。

    世界乱套，他也得吃饭不是？

    “如无异议，此次大会到此结束，散会。”

    大会结束了，但这场临时大会带来的影响却是持久的。

    信号弹已经放出，所有人都知道栅栏已经失效，失去了栅栏的约束或是保护，不同阵营当前占据的地盘即将面临着重新洗牌，强者为胜，败者为寇。

    只要能抢到手，那就是属于你的。

    钱薇将手抚上透明的玻璃墙，向远处俯瞰，多雾的天气其实看不清什么，但钱薇还是在这伫立了许久。

    她或许是在看风景，又或者只是陷入了思考。

    “西淮，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比如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问问我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

    “总之，问你想问的吧。”

    钱薇依旧看向的是远处四处飘散的雾气，她到底是想听到质问还是想听到慰问，她想了想，大概处于中间段，不是质问也不是慰问。

    她只是想把这些抒发出来，她需要一个倾听者。

    “我想问您...次席执行官的指令是否等同于钱席您的意思？”

    “是的。”

    “我明白了。”

    西淮想要问的已经问完了。

    “你一定还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愿意让渡我自己的利益给明敬。”

    “很简单，西淮，我总要自保的，我在这个位置上勤勤恳恳做好我分内的事情，但首先是我在这个位置上活着，其次才是其他人。”

    “我没有错，我也只是为了我自己，这又能有什么错呢？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不是吗？”

    西淮觉得钱薇此刻肯定很希望他能附和一句，但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

    远处的雾气越聚越实，已经不太能看见雾气之下的景象了，钱薇这时才逐渐回神，她浪费太多时间了。

    无论何时，总是有堆积的公务等着她处理。

    在钱薇进入处理公务的状态后，西淮从那极度安静的空间退了出来。

    待的越久，他越清楚地明白他做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并不认同她，而且他们在某些事情上的观念有着比想象中还要巨大的差异。

    西淮走出来时迎面碰上了一个人，是明敬。

    “西淮，今后还要多多指教才是。”

    谦虚的言语配上乖戾挑衅的神情，说出的话能有多真心？

    明敬就站在西淮面前，像是忘记了他来这的目的是找钱薇，十分耐心地等待着西淮的回复。

    西淮笑了一下，连带着眼镜链条都摇晃了起来，和煦的笑意连明敬都感受到了。

    有病？还是没听懂他的话？

    “好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明敬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他知道自己不是真的在给对方台阶，但对方却是把他的假台阶当成了真台阶下。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西淮已经乘上了电梯。

    在没怎么接触过西淮之前，明敬听说了很多关于西淮的事迹，他是个天才，情商极高，为人和善。

    但在接触之后，明敬觉得这些被流传的事迹或许只是西淮展露出自己的极小部分，他是个情商极高的为人和善的天才，但他不仅只是这样的一个天才，他或许还能是其他模样。

    这不是个好掌控的人。

    面对优异的人才，明敬总是心生怜惜，想要拉拢至自己的阵营，可他虽喜欢优异的人才，但如果不能让他全然掌控，这样的人就不能被拉拢至他的阵营，也不能让他就此流入其他阵营。

    钱薇与他达成了合作关系，他完成了她交给他的任务，那她也该完成他交给她的任务才行。

    “什么？可我不是已经宣布你为次席执行官了吗？”

    “那是条件一，现在我想到条件二了。”

    “我们的协议里没写过条件二的存在。”

    “可我现在想到了。”

    钱薇没有回话，但明敬也并退让，他没有收回这个突然蹦出来的条件二，如此便僵持着。

    “...条件二是什么？”

    “杀了西淮。”

    即使钱薇戴着墨镜，但明敬依然看得出她很是错愕。

    “很惊讶吗？钱席你不应该很惊讶才是。你跟我达成合作起，西淮就已经是我们的敌人了。”

    “他不是。”

    “我亲爱的钱席，看来需要我跟你一一分析一遍，西淮是我们的敌人这一显而易见的事实。”

    “够了，别再提这些无理的条件了。我答应你的我已经做到了，我让渡了我的权力，这还不够吗？”

    “您生气？为了西淮而生气了？是我有些小看西淮在您心中的位置了。既然如此，那他更不应该继续活着了，以他的才能以及他的不可控，他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威胁到您的存在。”

    “如果您下不了手，那就由我这个次席执行官来完成。”

    “...所以，你来这是就是为了这个无理的条件吗？”

    “这倒不是。我来是想让您批准反哺金的上调。”

    “今年已经上调过了，一年上调反哺金一次已经是极限了，这本就不该是逐渐上调的系数。”

    “不够了，今年再上调一次，应该就足够了。”

    钱薇以为明敬说的不够了是指金额不够了，但听完整句话，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不够了不是指这个不够了。

    一瞬间，钱薇感觉大脑有些缺氧发疼，也许她真的做了个不那么划算的交易。

    “不能再上调了。”

    “所以，您同意我杀了西淮，是这样吗？”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了，明敬，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好吧好吧。”

    明敬也不恼怒，许多事情不是非要争取到同意才能做的，他已经告知了他的想法，但实施在他，而不在她。

    他想得到的东西一定会得到，至高的权力是为实现他远大理想重要的工具，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

    没有什么能阻止他愿望成真的决心，上帝是站在他这边的，祂佑希着祂最为虔诚的信徒。

    可变故还是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