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萧矜北第二次提出这种要求，柳清仪虽然不知道他的不安从何而来，却还是轻声承诺：“好，清仪不走。”

    “可是您该休息了……”柳清仪轻声道，“明日还要出发，先帮您更衣，好不好？”

    萧矜北手抖了一下。

    他似乎刚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略显茫然的瞧了柳清仪一眼，顺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

    “小海棠……”

    “嗯？”柳清仪拉他到床边，“怎么了？”

    萧矜北说不出什么，他握了握她的手，喉结上下滑动了半晌，才勉强吐出几个字：“……没什么，休息吧。”

    柳清仪只当他是担心赵碧彤，笑了笑，轻声哄着他躺了下来。

    萧矜北的状态不对劲儿，她也睡不沉，迷迷糊糊刚打了个盹，就听到外面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柳清仪睁眼，还不等开口询问，外面丫鬟的哭声已经传了进来。

    她精神一凛，连忙坐起，荷香已经踉跄推门而入，惊慌失措的跪在了地上，连称呼都忘了：“小……小姐……”

    “怎么了？”

    荷香魂不守舍，喃喃道：“王妃……淮安王妃……薨了……”

    柳清仪顿时失了声。

    她呆坐在床边，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是真的，”荷香的声音带着哭腔，“王妃夜里要饮酒，唤了人去拿，今早到了平日起床的日子不见人，本以为是喝多了，可进去一看……”

    荷香说着便哭了起来，柳清仪只觉得手脚僵硬，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转身去唤萧矜北：“夫君……”

    她的手搭在萧矜北身上，只轻轻碰了一下，萧矜北便闷哼一声，整个人疼急了一般蜷了起来，猛然咳出了一口血。

    “阿北！”柳清仪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去叫大夫！快！”

    萧矜北两耳嗡鸣，咳出一口血反而好受了些，抬手阻止了正要跑出去的荷香，握住了柳清仪的手：“走，去看看。”

    柳清仪：“可是……”

    “无妨……”萧矜北擦掉唇边血迹，眸中颜色淡的像一汪浅湖，“走。”

    也许是为了他们第二日见到自己的时候不那么难看，赵碧彤给自己上了一层淡淡的妆，她倚靠在床边，床头的小桌几上放着一壶酒，像是熟睡了一般，脸上的表情舒展又祥和，一如既往的体面高贵。

    只是再没了呼吸。

    萧矜北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屈膝跪了下来。

    屋外的丫鬟下人泣不成声，柳清仪跪在萧矜北身边扶住了他。

    萧矜北闭了闭眼，他眼尾沁出了两行泪，许久之后，柳清仪才听到了压抑的哭泣声。

    “夫君，”她扶着他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您当心身子……”

    柳清仪移到他身前，环住了他的肩膀，让他靠在了自己身上：“母亲一定也不想看到您太难过，她是那么骄傲的人，她只是……她只是太想念父亲了才会如此，您要保重自己，让她放心啊……”

    萧矜北声音压在嗓中，久不能语。

    柳清仪轻拍着他的后背，任由他发泄。

    大军出征在即，赵碧彤选择了这样的时间，也许是担忧，也许是为了不让他那么沉溺于悲痛，真相已经不得而知了。

    她毫无顾忌的饮下了毒酒，松手离开了这个世界，选择了她爱的人身边。

    像是当年她义无反顾，抛下身份地位，嫁给名不见经传的将军一般。

    这些年来她的身份变了又换，可她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萧矜北低声道，“我多想用些什么方法手段，把这时间延长些……小海棠，我昨夜一直在想，只要我撒泼耍赖，她也许就会同意，会跟着我们一起走……”

    “嗯，”柳清仪闭了闭眼，“但是您没有，因为您知道，父王离开之后，每一日对母亲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夫君，如果换了我，我也会这般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