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仪在喜婆的引导下松开了手上的红绸。

    新婚之日，新娘子不用开口，三拜之后便可以回洞房等待，柳清仪被喜婆搀着带回洞房，轻轻吐出一口气。

    荷香作为陪嫁丫头，早在屋里等着伺候，见人都离开，悄悄贴近了柳清仪的耳朵。

    “小姐，刚才世子爷身边的人来传话，说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怕您饿给您准备了糕点，您先尝尝？”

    柳清仪轻轻摇了摇头。

    她确实饿了，从早上开始滴米未进，但今时不同往日，在这淮安王府，她不敢轻易放肆。

    柳清仪想好了，圣旨已下，事成定局，她不求能得夫君疼爱琴瑟和鸣，只求能够做好分内之事，无论如何不给柳家招致祸端。

    这是自己作为柳家嫡女，唯一能为家里做的事。

    荷香知道她的性格，也不敢再劝，跟着静静的站到了旁边。

    酒过三巡，觥筹交错，直到无边夜色顺着窗户爬进来，萧矜北才被放过，带着一身酒气回了洞房。

    柳清仪听到脚步声就提起了心，看见黑靴在面前站定，更是心如擂鼓，快从胸腔中一跃而出。

    也不知为何紧张至此。

    “恭喜世子，贺喜世子……”喜婆也跟进来，见新娘子连姿势都未动过一下，心里赞了一声端庄，眉开眼笑：“进洞房，看新人，一对鸳鸯人人夸，生个贵子带乌纱！世子爷，该挑盖头了。”

    萧矜北懒洋洋的勾了勾嘴角，接了她手中的杆秤：“赏。”

    喜婆赶紧谢恩。

    玉石镶金的杆秤从盖头下伸进，柳清仪顺着他的动作慢慢抬眼，和萧矜北对上了视线。

    那日惊鸿一瞥，其实她已经见过这人神采，只是喜服比玄装抬人不知几倍，朦胧红烛下，萧矜北黑发被玉冠束起，疏冷的眉眼深邃无比，明明该是一张英俊冷面，又因为眼中的狭促而平添了一抹倜傥风流。

    柳清仪像是被那双黑眸的笑意烫了一下，睫毛像一只扑闪的蝴蝶，倏忽垂了下来。

    “都下去。”

    萧矜北一锭银子扔进喜婆怀里，笑道。

    流程还没走完，喜婆却是个有眼色的，接了银子立刻给周围的丫鬟们使眼色，荷香本来还有些担忧，看喜婆冲自己摇头，也闭紧嘴巴跟着退了出去。

    洞房里只剩他们两人，烛火跳动着发出“哔啵”脆响都被放大了几倍，清晰的犹在耳边。

    柳清仪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上轿之前该教的喜婆都教过她了，可如今分明还没走完流程，他……怎么就让人全退下了？

    “哭过？”萧矜北挑着她的下巴抬起来，带着薄茧的拇指在柳清仪眼尾按了一下。

    柳清仪被他按的眯了下眼，轻声回答：“……回世子爷，离府之前，不舍得母亲，所以……”

    萧矜北似笑非笑：“仅此而已？”

    柳清仪点了点头。

    她拿不准萧矜北什么意思，只觉得对方眼神烈的烫人，不敢对视，少说少错。

    莫不是喝醉了酒？

    柳清仪漫无边际的想，又瞄了一眼桌上的酒壶，觉得自己还是提醒一句，于是小声道：“世子……合卺酒……”

    萧矜北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今日一早他曾让人去备了点心吃食放在房里，这么看来，柳清仪一口没动过。

    “不饿？”他问。

    柳清仪摇了摇头。

    实际上桌上那些糕点的清甜香味她都闻得到，饿得很。

    “不饿便洞房吧！”

    萧矜北突然拉着她的手腕提了一下，柳清仪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还不等反应，人已经被拉进了对方怀里，腰被人环住，落在颈侧的炙热气息像是要烫坏她的皮肤，激起一阵难忍的战栗。

    柳清仪没忍住伸手抵了一下：“世……世子……”

    “嗯？”萧矜北在她颈侧落了个浅吻，声音里含混着不甚明显的笑意，“怎么？”

    柳清仪瑟缩了一下，脸红的像是刚从沸水中捞出来的螃蟹：“清……清仪……有点饿……”

    后面三个字声细如蚊，几乎侧耳都难以听到，萧矜北却不知被什么取悦到了，放声笑了起来。

    “饿了便说饿了，你总如此怕我作甚？爷欺负过你？”

    柳清仪不敢回答，嗫嚅着动了动唇。

    好在萧矜北也不是非得执意要个答案，他松开手，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捏了块糕点放嘴里尝了尝。

    “我娘说京华姑娘都爱吃这个，坐下尝尝……唔，金冠摘了吧，脖子不累？”

    柳清仪：“……”

    气氛一下变成这样，她再傻也知道萧矜北刚才是逗着自己玩，脸上红晕终于褪去几分，鼓起勇气看了他一眼，当真摘了金冠，坐在他旁边吃起了糕点。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世子爷从骨子里就是个性子恶劣的。

    若是他以逗弄别人为乐，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做理会，久而久之，他就会自己失了兴致。

    萧矜北看她小口小口进食，一边的眉毛夸张的挑了挑。

    他还以为她要在原地站好一会儿，再局促的说上两句不合规矩之类的话，没想到看上去兔子似的，反应还挺快。

    一抹坏笑自唇边浮现，萧矜北慢悠悠的抿了口茶，看她吃差不多了，突然开了口：“清仪。”

    “咳……”

    柳清仪猝不及防的呛了一下。

    萧矜北慢悠悠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早些时候不是让你那小丫鬟告诉你先垫两口，你偏不听，慢些吃，没人同你抢……”

    “世子！”柳清仪一脸一言难尽，“您……”

    萧矜北笑吟吟的看着她：“为夫怎么？”

    过分！

    柳清仪飞快的白了他一眼，放下了手里的点心。

    入夜进食不宜太多，萧矜北看她吃好了，这才倒了杯酒递过去：“来。”

    合卺酒。

    柳清仪愣了下，两手捧着酒杯，有些无措。

    她还以为他不准备喝了……

    萧矜北伸手过去，勾了她的手臂，带着她饮下了那杯辛辣的酒水。

    柳清仪脸上飘起了一抹浮红。

    “嫁了我可就不能反悔了，”萧矜北眼神暗了下来，揉了揉她莹白如玉的耳垂，“从此就是我的人了，知道么？”

    “是……”

    “那要唤我什么？”

    柳清仪顿了顿，好脾气的唤了一声：“夫君……”

    萧矜北心下一动，低头封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