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棱慌忙道：“臣以为……”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朕想跟子高单独说话。”陈霸先不想听杜棱解释，命太医给韩子高看伤，又叫陈慧纪拿来自己的披风和袜子，给韩子高穿上，并恩赐软榻，特许韩子高箕坐。

    皇帝把自己的衣物赐给臣子穿着，还可以在皇帝面前张开两腿坐着，这是何等的荣宠，韩子高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触摸着披风上的云龙绣纹，是如此的真实，好像不是在做梦。

    等太医和陈慧纪都离开了，殿内除了侍候的宫人，只剩下陈霸先和韩子高两个人。

    韩子高心中忐忑，他抬头看向皇帝，见皇帝也正在看着自己，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今天居然在皇帝的眼眸里看到了慈爱的目光。

    “韩卿，今年多大啦？”陈霸先问。

    韩子高第一次听皇帝称自己为卿，心中发毛，赶紧回道：“臣虚岁二十有二。”

    “都二十二啦，时间过的真快。”陈霸先慨叹：“看着你，不禁让朕想起朕年轻的时候，好像就在昨天。”

    “臣听临川王说过，陛下那时雄姿英发、武艺超群，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豪侠，王可敬佩您啦！”韩子高道。

    陈霸先笑着摇头：“什么豪侠，其实乡里都笑话朕游手好闲，彼时，大兄管理家业，朕无所事事，闲到白天一边钓鱼、一边睡觉的地步。”

    “钓鱼好啊！”韩子高笑道：“太公望垂钓渭水之滨，遇见西伯侯，开创周朝八百年基业，论功业至今未有超者。”

    “平常奉承临川王的话说的太多，已经习惯了吗，所谓过犹不及，你这话奉承得太过了？”陈霸先道。

    韩子高赶紧收笑、低头：“臣错了，都说言多必失，臣笨嘴拙舌的，还是不说话了。”

    “你这张嘴还说是笨嘴拙舌？呵呵，”陈霸先笑道：“哦，朕刚才说到哪了？”

    “陛下说钓鱼呢！”韩子高提醒。

    “朕现在的记性真是差啊！那时，乡里人都笑话朕‘现在天下太平，陈家二郎整日舞刀弄棒有什么用？’呵呵，他们只看到表面的繁华，达官显贵们出门、上朝皆是乘坐牛车，几乎无人会骑马，有的士大夫甚至不知道马长的什么模样，听见马叫的声音还以为是遇见了猛兽，世家子弟无不以剃面熏香为时尚，皇帝动不动舍身出家，朝臣家家设有佛堂，朝廷虚弱到了这样的地步，朕就预感到战事不远了。”陈霸先道。

    韩子高心想，皇帝今天太不正常了，为什么跟我说这样的话，这样的话不该对心腹之臣说吗？

    “长城乡里司、建康邮库吏，这两个差使耗费了朕几乎二十年的时光啊，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啊！到了四十岁，朕还是个无名小卒，直到遇上新喻侯，才被赏识，朕才有了出头之日。”陈霸先道。

    “陛下是大器晚成，圣贤曾说‘成功越晚，成就越大。’……”韩子高慌忙捂住嘴：“陛下，臣又多嘴了。”

    “恭维的话，朕听的多了，朕想听真话，你说说看，朕到底是忠臣？还是反贼？”陈霸先问。

    韩子高心里咯噔一下，皇帝问的明显是个送命题啊！若是说的不好，皇帝会不会立马翻脸，这叔侄俩一样的喜怒无常，不同的是，陈霸先对自己可不会手软，腿上的伤还在钻心的痛呢！

    “嗯？”陈霸先催促：“朕在问你呢，你怎么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