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李德。”那黑影道。

    “你要吓死我啊？这个时候你不睡觉，来这做什么？”刘诚收刀问。

    李德带着气：“还问我怎么来了，不是托你家参军的福，传圣上口谕，请韩参军接旨。”

    刘诚点燃油灯，见韩子高已经醒了，上前扶他坐起。

    李德道：“参军不用叩拜，坐着听便好。”然后照着陈蒨的口气，复述了一遍：“圣上说，他跑冶城军营住做什么？谁允许他这么做的？自作主张，都不跟朕商量，朕多少天没见他了，他就不想见朕吗？你亲自去传朕的口谕，让他立刻滚来见朕，胆儿越发的肥了，反了他了。”

    刘诚强忍着不笑，差点没憋出内伤。

    李德接着道：“韩参军，这地方如此简陋，哪里是您住的，赶紧跟属下回去吧！”

    韩子高拱手：“谢圣上隆恩，但恕臣不能遵旨。队主回去跟圣上复命，国丧期间，臣不便与圣上同宿，臣明日自会入省向圣上谢罪。”

    “这样复命？恐怕属下难逃责罚。”李德急道：“您也知道圣上的脾气，看在属下侍候圣上不容易的份上，您就跟属下回去吧，不要为难属下。”

    “队主就这么说，圣上不会责罚的。”韩子高说完，盖上长袍躺下，自顾自闭眼睡了。

    “这，这，韩参军？您，唉——”李德见韩子高不理不睬自己，只得长叹口气，退出帐外，垂头丧气地骑上马。

    “您何必如此呢，圣上有多想念您，才会派队主半夜赶过来传旨，您这么拒绝，也不怕把圣上惹怒了。”刘诚担心道。

    “没事的，圣上是守礼之人，自然会谅解我。”韩子高道。

    “那国丧期满呢，您就会回去了？”刘诚问。

    韩子高笑了笑，没有说话。

    太极殿西阶，李德心怀忐忑地把韩子高的话对陈蒨复述一遍。

    陈蒨听着就要发作，想想又强忍下去，摆了摆手：“罢了，朕想一个人静静，你下去吧！”

    李德如蒙大赦，赶紧出了殿门。

    陈蒨捧了一把香木屑，撒在香炉里，太极殿里寂静得可怕，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帝位，本想和那人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可是那人却故意远离自己，难道帝王就只能是孤家寡人？

    鼓响四更，陈蒨唤李德进来侍候梳洗，然后就到中书省处理公务。

    平旦时分，中书省的官员陆续到来，见嗣皇帝已经坐在殿内批阅奏书，个个心怀忐忑，听说嗣皇帝守了一夜的灵，眼都没合一刻，接着处理公务，嗣皇帝如此孝敬勤勉，做臣下的怎可懒惰，明日定要提前一个时辰入省。

    辰时，李德正要侍候陈蒨用饭，中书令谢哲领着博士沈文阿和中书舍人刘师知、蔡景历、江德藻、谢岐进殿。

    谢哲奏道：“陛下，臣等讨论六日成服的事，争论不下，想请示陛下的意见。”

    陈蒨放下奏书：“按照前朝旧例就是了，卿等为何争论不下？”

    谢哲解释：“其他的都没争议，就是大行皇帝灵位侠御人所穿衣服吉凶有分歧，臣觉得他们说的各有道理。”

    博士沈文阿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应当穿吉服。翻阅晋、宋时的《山陵仪》载：‘灵车棺材降临殿上，各侍中奏。’又《成服仪》称：‘灵车棺材容许侠御官及香橙。’又翻阅《灵舆梓宫进止仪》称：‘值灵侠御穿吉服，在吉仪仗队中。’又载：‘棺材侠御穿丧服，在凶仪仗队中。’此则在殿有吉凶两侠御的规矩。”

    刘师知说：“既然称成服，本是备丧礼，灵位筵席上所穿衣服，都该是白色丧服。今日虽然没有大行侠御官的事，但按照梁昭明太子薨，成服侍御之官，全都穿丧服，惟独穿锁甲的人不同，这就可以参照。臣认为六日成服，侍御灵位的人必须穿丧服。”

    蔡景历也道：“虽然没有明确的准则，但按照山陵有凶吉的仪礼，成服惟凶无吉，文武侠御者，不容许独穿佩有玉珥的貂服，情礼如此，理应穿丧服。”

    江德藻、谢岐俱都赞同刘师知的提议，但沈文阿坚持己见，认为自己有根有据，不是赞同穿丧服的人多就要认同。

    陈蒨听完，也不能决定，便传左丞徐陵。

    徐陵听完他们所讲，想了想说：“棺材拊于山陵，灵位筵席拊于宗庙，有此分别判断，便可验之以吉凶。按《山陵卤簿》吉部伍中，公卿以下导引的人，带及武贲、鼓吹、执盖、奉车，都是吉服，哪容许侠御独穿丧服? 此便断然可知了。若说公卿胥吏都穿丧服，这与棺材的部曲行伍者有什么区别？如说文武都要吉，而司事的人凶，难道容许穿丧服而奉帝王伞盖，穿丧服而升帝王之车吗？臣赞同博士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