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会冰川融化了吧？”

    姚成圩笑着道。

    池玥和闻祈舟却没有笑，他们转头盯着姚成圩，一脸的严肃。

    姚成圩后退两步，自己随口说的玩笑话不会真相了吧？

    “这样……”闻祈舟沉吟两秒：“我们今天再多做几个标记，明天起来检查位置。”

    “好。”

    他们用红色的涂料在离海岸线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再次做下标记，决定第二天再来看。

    这一晚，睡在房车上的众人心情不再轻松，心头皆想着海水逐渐上涨的事儿。

    他们在凌晨五点起床。

    正准备到海边查看，便看到了缓缓走回来的闻祈舟和池玥。

    “标记被淹了。”此言一出，众人的最后一丝希望被磨灭。

    极昼经久不衰的日光将冰川融化，化为雪水流向世界各地，北极熊、企鹅等动物将会成为第一批受灾的生物，全球气温也会在不久的将来不断升高。

    冰川下尘封几亿年乃至几万亿年的远古病毒有可能会重见天日。

    最紧要的问题是，低洼地区将会迅速被淹没，人类的生存空间将会进一步被压缩，无论从哪方面而言，这都是一场极为严重的天灾。

    孙蕊转头盯着姚成圩：“我决定封你为新一任的乌鸦嘴王。”

    “兄弟，你以后还是少说话吧。”池云彦揽着他的肩膀，一边叹气一边拍两下。

    既然冰川融化，水位上涨，小岛肯定是不能待了，必须要迅速转移到海拔更高的地方才行。

    他们开始收拾东西，离开小岛。

    仅仅几个小时，海水又上涨了不少，在他们房车停靠的位置已经可以远远眺望到海岸线。

    他们纷纷来到岸边，池玥从空间里取出带他们过来的游艇。

    “走吧。”

    告别生活一周的小岛。

    众人又踏上了新的旅程。

    他们在海上又漂了两天，终于见到了一点人烟，但坏消息是，这里的海拔虽然更高，但海水上涨的速度更快，原本十几层的小楼，只能看见最顶部的几层。

    越往前走，越让人心惊。

    曾经的陆地被海水彻底吞噬。

    而海水也不复一开始的清澈，变得无比的漆黑，仿佛裹挟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罕萨岳草原的海拔不是很高，他们愈发担心草原上同伴的情况。

    想到还带着一芮的葛沁瑶，池玥示意驾驶舱的两位，加快往草原行驶的速度。

    他们必须得赶回去看看。

    *

    一开始，他们还能凭借过去还没有被完全淹没的高大建筑物，观察地形寻找路线，但现在放眼望去，整个世界已经变成蓝色的海洋，空旷得什么也看不见。

    “亚特兰原来是这么来的。”赵澎透过窗户往外看，小声在孙蕊的耳边说一句。

    曾经的高科技文明，彻底被海洋淹没，隐藏在最深的黑暗里。

    若从遥远的太空俯视地球，只怕能看见它，真的变成了一颗彻头彻尾的蓝球。

    肉眼已经没办法辨明方向，他们只能依靠指南针的指引，一路向北边行驶着。

    但周围实在太过空旷了，就连拿着指南针操控游艇的闻祈舟和谢长潇，都开始不确定，他们是否走在正确的航线上。

    ──八日后。

    池玥正在操控室，姚成圩脚步匆忙地走进来，说道：“三点钟方向，有军队！”

    她连忙跑到窗边。

    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两艘并排前行的船只，每艘船上面皆有军绿色的涂料，船头插着一面红旗，迎着风猎猎作响。

    他们朝两艘船的方向开过去。

    正在探查情况的军官，举着一副望远镜站在船舷上，很快注意到他们的游艇。

    短暂惊讶一瞬，他示意身后的士兵和游艇上的幸存者对接。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闻祈舟走出游艇。

    他仰起头，看着站在甲板方向的军人，问道：“请问罕萨岳基地是走这边吗？”

    军人怔愣两秒，没想到他们只是过来问路的，他点了点头：“没错，这里离基地很近了，你跟在我们后面走就行了。”

    他们是基地派出来探查情况的，如今完成任务，亦准备回到罕萨岳汇报情况。

    倒是没料到，会碰着幸存者。

    “好，谢谢。”道一声谢，闻祈舟回到驾驶舱，跟操作游艇的谢长潇说下情况。

    他们跟着官方的船往前开，仅用了半天时间，便看见令他们百般熟悉的基地。

    不过……

    “甜甜圈”被淹没大半。

    譬如他们离开前居住的5号楼，原本的十六层楼，如今只堪堪露出水面六层。

    他们不由得担心。

    幸好，基地内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最坏情况那样乱成一锅粥，而是被军政两界的人，组织着井然有序地到船上避难。

    漂浮在建筑物附近的船只，有大有小，上面摆满了各种生活用品，都有使用不久的痕迹。

    但船只有限，有一部分居民没有地方躲藏，只能暂时挤在房屋最高处，避免被日渐上升的海水淹没。

    他们在3号楼的办事区找一圈，想通过有职务在身的谭淙，来找到葛家兄妹、颜硕夫妻，以及明彰师徒三人的踪迹。

    遗憾的是，办事区搬走了。

    孙蕊：“谭淙他爸有背景，应该能给他们争取到船只吧？”

    “不清楚。”

    一旦基地出现，因为争抢生路的机会，而引起暴动及混乱，谭淙的背影再硬，怕也会遇些麻烦，更何况是明彰他们这类普通人？

    赵澎习惯往最坏的方面想。

    然而一路往里走，却发现基地高层还是有对策的，里面并没有一团乱，海水已经将整个基地大部分建筑淹没，剩下的六层楼裸露在水面，里面是乌压压的人。

    走廊搭满帐篷。

    住在帐篷内的居民，精神状态看着还不错，并未出现太过低迷及惊惧的模样。

    姚成圩找人打听一下。

    得知住在低层的人，大部分搬到船上了，他们才离开3号楼，再次坐上游艇。

    基地四周，呈放射状的均匀分布所有船只，虽然有许多小船的做工看上去略微粗糙，像工厂的员工临时生产出来的，但依然能够乘载居民，给予他们庇护。

    放眼望去，望不到头的船只聚拢在一起，上面或坐或站，全部是避难的居民。

    看见游艇，他们也不惊讶。

    毕竟在此之前，不少人特意乘坐皮划艇或冲锋舟，到周边城市，搜罗到诸多不同类型的船，其中也包括同款的游艇。

    发觉他们乘坐的游艇，并非在场唯一一艘，众人稍稍安心。

    闻祈舟：“看样子，基地应该是发现冰川融化后，就开始加急生产避难船只了。想来也没有太多人遇难，你别担心。”

    他安抚着池玥的情绪。

    至少基地的秩序没有混乱，谭淙作为军政家庭的人，还是有一定帮助伙伴的能力，想必大家现在都在船上或者顶层。

    池玥“嗯”声。

    她坐在驾驶舱的椅凳上，透过挡风玻璃，望向一艘艘停在“甜甜圈”附近的船。

    ──“这边！”

    穿着黄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挥舞着红旗，示意游艇按照顺序，排在一只船后。

    虽然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但基地人员明显把他们当作逃难的人员，第一件事仍是叫他们出示证件，进行一番登记。

    “外面已经沦陷了吧？现在基地里的情况也不太乐观，我们只能见招拆招了。”

    他没有掩饰基地的情况。

    也知道如今仅存的罕萨岳基地是怎么个狼狈情况，毫不隐瞒的告知池玥等人。

    又问：“你们从哪来的？”

    “禾海。”他们拿出居民卡，拿给准备给他们登记身份的员工。

    得知他们是基地的居民，外出是为了找家人，员工这才打消详细介绍的念头。

    “能帮我们找个人吗？”姚成圩想着他可能有权利查到谭淙的位置，便问一句。

    “找谁？哪个区的？”

    “谭淙，他在建议厅工作。”

    “建议厅现在搬到5号船了。”

    工作人员给他们指一下，谢长潇便操控游艇，靠近5号船。

    5号船和当初接御景湾的群众，转移到南山的船只极其像。

    他们留赵澎和孙蕊在游艇上，随后进入5号船内部，找到依旧在工作的谭淙。

    建议厅如今改成建议间。

    目前仅有谭淙一人，坐在不到三十平的建议间，整理众居民提交上来的建议。

    “叩叩”的敲门声落下。

    “进。”发出单音节的谭淙，抬起头来，五张熟悉的面孔在刹那间映入他眼帘。

    惊得钢笔掉在地上。

    比起迁移那次的短暂分离，长达半年的离别，又再见面时，更容易让人触动。

    他上前抱住他们，发觉在场的人数不对，又是一惊：“赵澎和孙蕊去哪儿了？”

    “他们在船上。”

    “那就好……吓我一跳。”他还以为两人在外出的途中，不慎发生了什么意外。

    幸好没有。

    “沁瑶呢？他们的情况怎么样？”池玥关切询问，哪怕能通过谭淙此刻的状态，看出葛沁瑶一切安好，仍想得到答案。

    “他们都挺好的。”

    通过谭淙，他们这才知道基地气是在五六十天之前，检测到环境发生变化的。

    起先是发现，大批陆地上的动物往地势高的地方迁移，它们拖家带口、匆匆忙忙，像是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

    基地察觉不对，又通过气象厅的监测，预测到冰川可能融化，故而让大部分工厂，暂时停下手上的工作，流水线生产船只及水上用品，保证众居民的安全。

    谭淙他们住的楼层不高。

    罕萨岳草原被淹没以后，他和葛沁瑶母女、葛淮及家人，一起搬到十号船上。

    目前除了重要领导及军方乘坐的船只，其余船皆不分区域，包括他们家也是和分来十号船的居民，住在同一艘船上。

    明彰他们也在。

    他停顿两秒：“明师傅他们一开始是被分到了十八号船，但他拿出两袋种子找军方换了位置，这才跟我们挨在一起。”

    “这样么。”

    池玥理解明彰的意图。

    换位置只是顺便，他更多是想在关键时候，给予官方或是说居民一定的帮助。

    他们了解到大致的情况，也不再打搅谭淙的工作，继而乘坐游艇前往十号船。

    葛沁瑶住在1108。

    10号船共有三层，每一层皆有50间格局和“甜甜圈”差不多的标间，有独立卫生间、开放式厨房，以及卧室和客厅。

    “玥玥……”一开门便看见心心念念的池玥，葛沁瑶喜极而泣。

    她的声音哽咽。

    却压抑着没有哭出声来。

    “太好了，你们没事……我等了你好久，还以为你们回不来了。”

    “怎么可能？我不是答应你一定会回来的吗？”她向来说到做到，不会食言。

    池玥轻轻拍着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