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舍貌似受了酷刑，整条蛇都蔫耷耷的，还在冒脓水。

    容禾特意化出她的人形，将她推到了我面前。

    她身上密布着伤口，大的连着小的，有的已经溃烂红肿，惨不忍睹。

    我好不容易封闭的心被猛地触痛，痛骂容禾：“你卑鄙！”

    他掏出一个苹果闻了闻，满不在乎道：“你就只会这一句吗？”

    我再骂：“你不得好死！”

    容禾笑道：“我是鬼官，不会死。”

    “贱人！”

    “嗯，这句有意思。”他把手里的苹果扔给我，对我说：“什么时候会使剑了，我什么时候给她治伤。”

    他轻飘飘地离开了，留下愤怒的我，和无辜遭殃的央舍。

    “姑娘……抱歉。”央舍神志不清，还是强撑着说了一句。

    “你不要说了，先养伤。”

    央舍点了点头，握着我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

    央舍与我境况不同，她的伤好得极慢，即使我用治疗术使其愈合，那伤口还是会破开，脓水一直流个不停。

    棺材里有清理不干净的清泉树枝碎屑，我担心伤到央舍，于是将她安置在棺材底下。我扯下我的裙子给她清理伤口、包扎，但这些也只是杯水车薪，她日渐虚弱，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命。

    最终，我妥协了。

    我向容禾表示，我答应了他的的交易——他救治央舍，我操纵灭灵剑为他所用。

    但我讲了条件，我需要时间养伤。

    容禾答应了，给了我36小时的期限，并且答应不来打扰我。

    在被带出去之前，央舍悄声告诉我：“衡无量那方已经倒台了，现在整个冥界都在容禾手里，他想要建立一个鬼怪横行的世界。你一定要……阻止他。”

    我苦笑道：“你觉得我可以吗？”

    央舍肯定道：“你当然可以。”

    我失落地摇头：“可是我拿什么阻止他。”

    “灭灵剑。”央舍沉稳坚定：“只要它在你手里，你便是三界最强者。”

    我诧异地看着她，那张坚毅的脸上，目光澄澈。

    我心中的念头反复闪过，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有些事情难以置信。

    它们盘旋在脑中里，使我头痛欲裂。

    我从角落里找起容禾扔来的那个苹果，捡起掰开之后，里面是一团未消散完全的清气。

    难怪，难怪……

    我努力抛开这些，专注于我的雕刻事业。

    我终于完成了我的木簪，尽管它丑到我自己都不忍直视，但好歹算是我的作品。

    反正我也没打算送出去。

    还剩下24个小时，我盘坐在棺材里，静静地等待。

    容禾很守信用，一直没有进来过。

    我闭上眼，在荧惑灯的指引下，看到了广袤青翠的不周山。

    那天握着灭灵的时候，我与它心意交流，让它转告玄暝冥界异变，不要回来。

    但愿它能将我的意思传达到位。

    如此，我也算发挥了一点作用。

    不周山灵气汇集，是继昆仑之后的唯一神址，曾是养魂炼气的圣地。

    自最近一场天劫之后，已经过去了近千年，青鸾卧在梧桐树上，日升而醒，月落而眠，每天看着一群花草虫兽打打闹闹，从未离开过那根树枝。

    这千百年来，不周山都没有什么新鲜事。

    直到玄暝的到来……

    “我来了。”

    熟悉的声音，还有从背后拥上来久违的怀抱。

    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这一刻，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烫得我的脸颊生疼。

    他瘦了好多，原本健硕的身体变得瘦削薄弱。

    我好恨自己不够争气，连和他挑明白吵一架的勇气都没有。

    玄暝抬起我的下巴，低头与我接吻。浊气从唇齿之间渡了过来，流入我的经脉之中。

    温柔乡，断魂所。

    我清醒过来，猛地推开了他。

    他以为我在为他的失踪赌气，再次拥了过来，抱得更紧：“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扯开他的手，离开他的怀抱，低着头不敢看他：“你认清楚，我不是青鸾。”

    他轻皱眉头，抚上我的右眼，眉目难掩心痛：“我知道。”

    我强忍着涩意：“你不知道。”

    玄暝察觉到我的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难过太多，无从说起。

    玄暝扳过我的肩膀，神色凝重：“告诉我，因为什么？”

    我不得不直视他。

    这张脸，竟是令我朝思暮想的。

    他耐心地等着我开口。

    “我看到了，在不周山。”我鼓起勇气，说出了我的委屈：“你爱的是青鸾，不是我。”

    他蹙眉凝视，眼里划过悲伤。良久之后，他问我：“那你爱我吗？”

    我无法回答，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

    他却捏住我的下巴，使我直视他：“看着我，告诉我。”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他：“不。”

    “我不相信。”

    玄暝掩去眼中情绪：“你在不周山停留了那么久，我不信你心无挂碍。”

    我有些震惊：“你去了——”

    话还没说完，他便吻了下来。

    “现在看着我，告诉我，你爱我吗？”

    “我不——”

    又是一吻。

    这一吻承接了先前的激荡侵占，然后逐渐变得平静缠绵，温润柔软。

    玄暝握住我无处安放的手，表白道：“第一吻，为念失约之愧。第二吻，为诉相思之苦。第三吻，为表忠爱之心。”

    他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又这般炽烈：“我爱你。”

    他攻城略地，我溃不成军。

    理智被冲垮，我想要将他握在掌心，同他苟活于黑暗，隔绝一切，任由外界喧嚣。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我终于明白，为何我会如此介意他将我当做青鸾的替身。

    我是在害怕，怕他爱的不是我。

    因为我已被囚于爱之枷锁，不自知，不自拔。

    当我正沉溺于自我瓦解之中，

    没有任何准备，

    我震惊不已：“什么时候了——”

    他捂住我的嘴，

    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我的身体，像是活水流过，我的经脉宛如枯木逢春。

    护心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