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变了。

    这年头，人类都怎么了？

    都不怕鬼？

    路一白伸出食指，用第二指节扶了扶鼻梁：“……要不跟我走吧，我养你。”

    ？

    我没听错吧？

    这家伙说要养我？

    我吓他道：“你还敢养小鬼？不怕我吸你阳气啊？”

    他苦涩地回答：“没关系啊，反正我这命已经够烂了。”

    我的胳膊不自觉放了下来，定定地看着那个被他用外套擦干净的后座。

    他说的话……

    我还当真有点心动呢。

    我认真地想了想：如果跟他走，我就不用愁吃住了。

    每天吓吓他就能填饱肚子，而且也不必再刨坟。

    只要划定生活区间，互不干扰，倒是也不用担心被阳气灼伤。

    “好吧。”，我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反正我都赖活着十多年了，换一种生活方式也能解解闷。而且我不死也不灭，他能拿我怎样？

    不过……

    “不过我们得约法三章！”

    他点头道：“你说。”

    “第一，你不能让我去害人。”

    “放心吧，不会的。”

    “第二，我单独睡一间房。你不能进去。”

    他脸上浮现出了为难的神色。

    这一瞬间，我猛然惊觉——

    难道他让我跟他走的目的是……因为我是个女鬼，他看上了我？！

    我双臂环胸，瞪着他道：“你不会吧！难道你是想养桃花鬼？”

    他十分疑惑：“什么是桃花鬼？”

    我皱起眉，同他解释道：“就是……养女鬼，燃犀角，与之通好，合欢宵夜。”

    他一开始没明白到我的话，但看着我的动作，也渐渐明白了我的意思。

    一瞬间，他的脸又红又黑：“我是个正常人！还不至于要和鬼……咳咳……那啥。”

    我放平眉头，叉腰道：“那你纠结个什么劲，难道一间房都不舍得给我？”

    他慢慢地开口，解释道：“我租的房子，只有一室一厅。”

    我咧开了一边嘴角：“嘁，比我还寒酸。”

    好歹我也是睡独栋别墅的。

    路一白搓了搓额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房间给你，我睡客厅。”

    听起来还蛮有诚意的。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也可以。”

    我迈开步子朝他走了过去。

    他赶紧调好车头方向，颇为殷勤地招呼我上座。

    我也不扭捏了，轻置玉臀，坐上了后座。

    他却呆着没动。

    我用脚在地上擦了两下：“走啊。”

    他却问我：“还有呢？”

    我疑惑道：“什么？”

    “不是约法三章吗？”

    “哦——我暂时没想好。”

    “好吧。”，他迈腿上车：“那等你想好了告诉我。”

    车吱吱嘎嘎、晃晃悠悠地起步了。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赶紧叫住他：“等一下！”

    路一白立即刹了车：“怎么了？”

    我朝湖滩上指了指：“你手机。”

    他猛地一拍脑袋，然后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

    我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哈哈哈哈，白痴。”

    他没说什么，只叫我把好车，自己过去将手机捡了起来。

    屏幕亮了一下，他说：“三点了。”

    “啊！”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前都还摆着一个大难题呢。

    我赶紧问他：“你家远不远？在日出之前我们能到吗？”

    他肯定地回复我：“能到！”

    自行车在土路上左摆右摆，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摆上了水泥路。

    然而刚要进城，他就叫我下来。

    我这下又不好了，霸占着后座不肯下：“什么嘛，把我拐出来再扔掉？”

    他一边在手机上戳戳点点，一边回复我说：“我们叫个车回去。”

    我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见我如此，他也紧张了起来：“怎么了？不能坐车吗？”

    我只好如实说：“我怕……活人的阳气。”

    他左右为难地在原地打了几个转，忽然反应过来，指了指被他放在车篓里的外套：“用这个，能挡吗？”

    我点了点头：“可以。”

    于是，半个小时之后，我套着路一白的外套，坐上了网约车。

    他先开了后备箱，把自己的破自行车塞了进去，然后又打开后座的车门让我进去，最后自己坐到了副驾驶。

    我尽量平躺着，让路一白的外套看起来自然一点。

    司机大叔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问道：“小伙子，你怎么大半夜跑城外边儿来了？”

    路一白不好意思地扶了下鼻梁：“来办点事，没赶上回家的车。”

    大叔收回目光，笑道：“你胆子倒是挺大的。”

    大叔，您胆子也挺大的，敢在这个点儿来城边儿上来接人。

    也不怕遇到个找不着家的横死鬼。

    我躺在后座，一路晃晃悠悠地到了路一家。

    他的房间乱糟糟的，里面到处都堆满了衣服。

    整个客厅没一件像样的家具，最显眼的电器是一台电脑。沙发小得可怜，泡面盒子和饮料瓶子堆了满地。

    我不禁在心里吐槽：什么档次嘛，还没有张麻子女儿烧给他的阴宅规格高。

    他自己先是皱了皱鼻子，然后黑着脸给我开辟了一条通往房间的路。

    这是连自己都嫌弃了。

    然而……房间里更乱。

    被子乱糟糟地揉作一团，床单上洇出了一个人体形状，床头柜上都是烟头。

    ……

    此刻我竟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嗅觉。

    他赶紧打开衣柜，掏出一堆布料：“我马上整理！”

    我看了眼天色，还没到日出。还不是那么急着睡觉。

    我制止了他：“算了吧，你碰过的东西烫手。”

    “……好吧。”

    他放下床单转了出去，伸手把房间门儿给关上了。

    我正在想他要干嘛。

    透过房门，我看到他脱了上衣，然后开始解皮带……

    ！

    非礼勿视！

    我赶紧背过了身去。

    过了会儿，我听见他说：“我马上把家里收拾一下。”

    他的嗓音有点哑，倒也不难听，算是平滑入耳吧。

    虽说身上没什么肌肉，但比例看起来还不错，人也挺白净……

    脸长也不算赖，五官的底子是好的，在我见过的人里属上乘水平。

    要是捯饬捯饬，说不定还挺好看的……

    ！

    打住！

    我在想什么！这鬼生十四年我什么样的男人男鬼没见过，以后和路一白可能是要在同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的，我可不能在这里栽了跟头！

    我顺了顺脑子，对他说：“你能不能赶紧去看病。死在家里谁照顾我？”

    他应了声“好”。

    我估摸着他应该穿戴整齐了，就回过头去看，发现他正在家里左翻右找，找出了个钱包，带着出门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我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在下水去捞他之前，我说要干嘛来着？

    ……

    算了。

    第一次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我心里还有点小激动。

    第一件事，先把窗帘拉上。

    转了一圈之后，我发现这个房间、乃至整个屋子，阳气都不重。

    可能是路一白已经好几天没回过家了。

    趁着这好机会，我赶紧在他家里搜刮起来。

    我要先看看他的小金库都在哪儿呢，他要是敢骗我的话，我就卷走他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

    不过转了老半天，这房子里就一台电脑和67块人民币比较值钱。

    太没有安全感了！

    我之前潜入的那些人家户，家里或多或少都有些金银细软。

    我一回一回、一点一点地刮蹭下来，也存了不少。

    要不说金银珠玉是硬通货呢，在地府也吃香。

    我把存下来的硬货先分了一部分埋起，其他的都交给了无常大哥，托他给我存到冥府银行。等我下去，那些钱也够我养老了。

    哦对！

    我是要问他地府养老保险的事儿来着。

    奇怪，这次路一白要寻死，无常都没有现身。

    难道说他本就命不该绝？

    ……

    “嘁，还害我浪费时间去救。”

    现在对我来说，唯一的安慰就是那个房间了。

    为了保卫自己的领土，我在门口贴了张纸条。

    不过由于我不会写字，就只在纸上画了个门，然后放个火柴人儿在里面，再画个大“x”。

    路一白应该看得懂这是“请勿进入”的意思吧？

    心情放松下来，我忽然感觉手上有点不对劲。

    手指头疼。

    之前路一白抓我那几下给我手烫伤了，这处的疼痛使我忽略掉了自己的指甲折了两个。

    我又疼又伤心——这是我刚磨好的指甲！

    但想了想，罢了，人是自己要救的……

    想着想着，忽然一阵强烈的困意上涌。

    辰时将近，我该睡觉了。

    我找了个避光的地方，缩进去摆好姿势，准备迎接明晚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