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颖看着周扬几人又出现在会场，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让人看不出她想表达的是什么情绪。

    一旁的宋涵也读不懂她的情绪。

    “宋涵，你的法子有用吗？”不等宋涵看出个一二三来，杜颖已经转过脸来，正好四目相对。

    宋涵微微一怔，“不一定有用，之前是说好了的。”

    她不卑不亢的语气，换来的却是杜颖的冷哼，“是呢，你说夜翎的内心世界很强大，我倒要看看能有多强大。”

    “嗯。”宋涵觉得杜颖有点魔怔了。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杜颖和严海臣是一类的人，虽然性格差得很远，但情绪都是让人看不懂，想法也让人捉摸不透。宋涵知道，自己简直是与虎谋皮，倘若这样能脱离那个家，她倒也无所谓。

    想到这，她便放松不少，“那学姐，我先去准备了。”

    “去吧。”杜颖摆摆手，宋涵便先离开了观众席。

    留在原地的杜颖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陶予寒来找她，神情才算是恢复了往日的平易近人。

    “婉华等会儿要过来呢。”陶予寒很自然地搭上杜颖的肩膀，“新的一年，还是希望她能开心一点。”

    “她会开心的。”杜颖拍拍手，“时间差不多了，我去看看都准备妥当没有。”

    陶予寒不疑有他，“那我就去盯着入场啦。”

    这种大型晚会，除了会呼吁各大社团来协助，学生会的内部人员也得安排妥当，保证活动正常进行的同时，还得提防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

    但有些状况，可不是说预防就能预防的。

    时间过得很快，忙忙碌碌一天终于到了傍晚，随着候场音乐的响起，入场的人越来越多，有学生，也有教职员工，都在学生会的引导下陆陆续续入座。

    周扬和韦松风不知道跑哪去了，邱棠棠和风清在后台帮佟佳玥给艺术团的姑娘们整理舞裙和配饰，忙得不亦乐乎，夜翎懒得动，觉得无聊，就在外头的走廊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

    她挺享受一个人的时光，但并不代表这是休闲时刻，因为她目光所及之处，有人在咬耳朵。

    杜颖刚指挥完开场舞的布景布置，就拉过一旁的王泽荣神情严肃的不知道在警告着他什么。夜翎视力好，又看得懂唇语，知道他们聊什么简直是轻而易举。

    有时候夜翎真的觉得自己像是小说里开了金手指的女主角。比如说，这个时候杜颖和王泽荣的对话，正好印证了她先前的猜想：他们果然要在元旦晚会的开场舞上做手脚。

    既然夜翎早有预料，就不怕他们搞事情，也不允许他们用她妈妈生前最后一部作品做文章。

    随着候场音乐进入尾声，另一首与《暮色》曲风差不多的纯音乐响起，场馆内的灯光也渐渐暗了下来。

    风清这个时候来到了夜翎身边，“翎啊，你让我带这个来做什么？”说着，她把一个黑色塑料袋递给她。

    四处晃悠完回来的周扬和韦松风正好看到她们俩的“交易”，正疑惑着呢，就听到场上音乐又变了个调，应该是《暮色》要开始了。

    正当周扬觉得夜翎要有所行动时，离他们最近的背景板传来了诡异的声响。

    韦松风反应最快，上前就拉住板子后头支撑的钢架。

    夜翎也过来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捆鱼线，穿过板子顶部钢架上的挂钩。

    “手套。”虽然不知道她口袋里为什么总能塞满工具，但周扬已经get到她的想法。

    夜翎果真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白色的手套。周扬戴好，就接过她手里的鱼线，拉到身后的栏杆上绑好。

    等他固定好，夜翎和韦松风才敢放手。

    “他们……拆得倒是很快。”韦松风忍不住嘟囔了起来，估计没想到学生会竟然是隐形的破坏王。

    “还有三面背景墙，拜托你们了。”随着音乐的变换，夜翎抱紧风清给的黑色塑料袋就跑。

    接下来就是各忙各的时候，周扬带着风清和韦松风分别给摇摇欲坠的背景板固定好，夜翎则是快速借用后台试衣间捣鼓一阵，再出来时看着没什么变化，却一眨眼就跑得无影无踪。

    夏熙很好奇她要做什么，便悄悄跟了上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发生得很快，夜翎来到前排工作人员待命区藏好时，开场舞蹈才正式开始。

    《暮色》的音乐响起的同时，舞台上方爆出了炫丽的礼花，除了个别银色闪片，其余都是暗色系的羽毛，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美。

    一身黑裙的宋涵也在这漫天纷飞中来到了台上。

    其实大伙也只是知道她会跳舞，但都没有亲眼所见，这回算是大开眼界了。舞台的配饰选得很巧妙，而宋涵的舞姿也着实如这羽毛一般轻盈，甚至有种二者是一体的错觉。她舞动的同时再次带起一阵纷飞，场面很是赏心悦目。

    可美好，总是很容易在现实中被撕开揉碎摊放开来。

    因为表演开始还没两分钟，观众眼里的惊艳尚有余温，两旁的背景墙竟轰然倒塌。

    夜翎连忙爬到一旁的梯子上，视野开阔的同时也把心放了下来。

    也是，宋涵自己策划的，怎么可能把自己砸到呢？

    只是这个倒塌的位置和人躺的位置……还是让夜翎眼底的温度渐渐下降。

    人与人之间的恶意为什么会这么大呢？

    见一旁的中控室已经换上了自己人，夜翎打了个手势，里头的人就知道要做什么了。

    随着音乐的再次响起，夜翎干净利落地跳下梯子，在场上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径直跑向舞台。

    “学、学姐……”宋涵被她的反应整懵了。

    “没事吧，还能走吗？”夜翎脸上笑得温柔，手上的动作却毫无怜惜之意，硬把人拽起来，半架着拉到舞台边缘，正好碰上赶来的艺术团团长，就将人丢给她了。

    “学姐，小姑娘受了惊吓没办法继续表演，我老师的舞蹈，还是交给我来完成吧。”夜翎朝艺术团一行人优雅地鞠了个躬，转身就随着鼓点的节奏，边脱外套边走到舞台中央。

    伴随着脱外套的动作，一袭飘逸的黑色舞裙也展现在大家面前。

    伴随着背景板被缓缓拉回原位，夜翎再次鞠躬，然后接上了刚刚宋涵戛然而止的舞蹈动作。相较于宋涵而言，夜翎的舞步不仅轻盈，还多了几分张扬的生命力，其实这才是《暮色》的真正的寓意。

    小时候的夜翎总爱跟着夜澜去舞蹈室排舞，每一支舞蹈，夜澜都会很用心地赋予其内核。而《暮色》的诞生，或许是夜澜对自己的结局有所预料吧？

    “翎翎，逐渐凋零的生命，也有它的魅力。就算黯淡无光，至少也在世上走过一遭，绽放过才是真的无憾。”

    夜翎这性子，受母亲的影响很大，哪怕今日的情景被刻意营造得与当年夜澜的死亡现场一模一样，她也能平静地替母亲完成当年的表演。

    直到台上谢幕，夏熙神色复杂地起身，把控制台交还给学生会的同学。

    “学长你看，表演没有问题吧。”他突然露出笑容，拍拍仍旧蒙圈的学长，然后迅速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