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回到安城已经一年，四季轮回，秋日重来，小小的人已经能站起来了。

    和之前懒懒散散的样子完全不同，刚刚被人扶着站稳，就蹬踹着小圆腿想要朝前迈。

    梁善小心翼翼扶着生怕他摔倒，跪坐着竟然有些跟不上的吃力感，连忙站起来半弯着腰，跟了一会实在是累得不行想要停下，偏偏小二少爷不同意，死活不肯松手，也不“妈妈，妈妈”地叫了，一着急就喊爸爸。

    人不大，声不小，挺着脖子扯着嗓子就开始喊。

    梁善瞬间恍惚，这是孟既明变小了啊……真可怕。

    外面晒太阳睡大觉的狗都被他给嚎起来了，隔着扇大门有来有往地对着叫。

    凶起来的那副样子啊，用他亲奶奶的话说：“狗脾气，跟你爸爸一个样。”

    这话也就丁媛能说，顾惠心里念着嘴上没说出来。

    丁媛无奈又喜欢，把小小的手托起来，一边往前带着迈步，一边改了口好言相劝：“什么，你能不能跟你大哥学学，你看呀，你大哥就知道，谁好学谁，谁身上哪一点好他就专门只学那一点，你也学一学，行不行？哪怕不学别人，咱们就学学你妈妈，安静，安静一点，你小的时候很像你妈妈的。”

    小的时候？

    现在也不大呀，一周岁的生日还没到。

    亲生的母女俩坐在旁边一言不发，面上沉默安静，内心是一样的波涛暗涌：基因太强大，是真的没办法。

    好的时候是副人模样，坏起来一会猫一会狗的，得亏还没学会咬人。

    有时梁善这么说了，顾惠就笑，慢条斯理地说：“别着急呀，他爸爸知道张嘴咬狗的时候，是三岁那一年，这才哪到哪啊。照着他掐猫的手势看，说不准就得青出于蓝。”

    梁善最服的就是她妈这张嘴，多会说啊，一针见血。

    以前她一想起这件事就会笑，现在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孟既明当年咬狗的时候她没看见，只是听大人们说的，所以才觉得好笑，现如今换成了她自己的儿子，她可不想看见这一出。

    只是想想都觉得头疼。

    攴攴龇牙咧嘴吐舌头的惨状梁善现在还记忆犹新，她真的不想看到怀安去咬攴攴或是小白和小黑们。

    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呀，要来做孟家的宠物。

    攴攴到现在都有点怕怀安，只有趁他睡着了才敢挤到小床上去偎着，但凡察觉到他有要醒的迹象，一溜烟就跑得不见猫影。

    有好几次怀安攥着猫条挤了一地，想要把猫逗出来玩，攴攴馋得在远处直打转，小心翼翼地盯着他不敢靠近，看到小白不知死活地凑上去把地上的猫条舔得一干二净时，又馋又生气，恨不能扑上去暴打一顿。

    能让一只成熟稳重的馋猫克制本能的，除了宠物医院的大门，就是孟怀安了。

    梁善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正纠结时，好消息来了。

    趁着暑假结束前孟远意要带着两个孙子出门去玩，丁媛连问都没问去哪，当即就让人去收拾行李，动作那叫一个麻利，不出半个小时连大人带孩子们的衣物全部收拾妥当，光是行李就装了满满三辆车，只等着出门了。

    梁善看着一家子老小兴致勃勃，感叹出门也是个麻烦事，不止三个老的要带着两个小的，还要跟着好几个佣人，要不是这样她还真是不放心。

    倒也不去多远的地方，就去汤山的酒店，有山有水还有最好吃的应季水蜜桃，山顶还有给怀宽和孟家准备的独立院落，这个季节最舒服了。

    临走时丁媛劝梁善一起去，不过就是个孟既明，让他每天去上班好了，这是他的使命，要是哪天想他了就打个电话让他上山。

    不管怎么听都跟只宠物似的，梁善莫名有些心疼，前几年可不是这样的，虽然当妈的当着面总会时不时怨念他两句，但心里总是挂念着这个小儿子的。

    梁善没那么想上山，就是有点舍不得孩子，被劝了两句也就跟着上了车，路上给孟既明发消息，让他周末晚上到山上来找他们。

    出门时刚刚午后，抵达时正好日落，一家人站在半山腰上看夕阳西下。

    梁善拍了张照片发给孟既明，是孟远意左手牵着长孙，右手抱着幼孙，遥看落日的背影，边上还坐着两条狗和两只不情不愿瑟瑟发抖的猫，除了狗绳子还有猫绳子，甭管什么宠物进了孟家的门全是当狗养的。

    有时梁善就想，是不是孩子也一样养法？可是明显能看出来，孟既景和怀宽就没有那个狗脾气。

    很快就收到一条回复，也是张照片，角度和高度稍有偏差，奇怪地问：“你也上山了？”

    难道不忙？不用上班？

    回复更简单：”对。“

    隔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在山顶见着了，来的人除了孟既明还有大哥和大嫂。

    也不知道是不放心老的，还是不放心小的，反正一大家子在山上团圆了，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

    一弯月牙特别亮，跟小孩子笑弯的眼睛似的，怀宽搂着弟弟坐在院子角落的躺椅上，大人听着都会发笑，一个小大人似的，一个咿呀学语话都说不利落，但是特别会叫人，家里人一个一个认得全，张嘴就来，奶声奶气的会讨人喜欢。

    谁逮着都要喂上一口，吃得一张小脸圆乎乎肉鼓鼓的，不到一岁的孩子梁善已经抱不住了，总是抱不了一会就觉得腰酸，立刻就有人给接过去，脚丫子根本用不着沾地。

    小哥儿俩咬着一颗大桃子吃得不亦乐乎，大人们围桌而坐，丁媛忽然感叹地说：“前两年吃年夜饭时都没这么齐，现在竟然一桌子坐了九个人，搁在以前我哪敢想。”

    再往前多数几年丁媛没说，总看着人家的太太们聊起儿女，谁家办了喜事，谁家生了小孩子，可会气人了，丁媛特别不乐意搭理他们。

    现在有这个条件了，她更不乐意去理他们了，没那个闲工夫，在家含饴弄孙多有趣，谁愿意见他们那些老脸。

    说着笑着，梁善忽然掩住嘴，干呕了一下眼泪差点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