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才是他“不困”的真实原因。

    “没关系，我帮你。”我主动提出帮忙。

    他摇摇头，“谢谢你。不过你弄不动我的，还是算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爸脑溢血住院，全是我一个人照顾的。他最严重的时候，全身没几个地方能动，现在好一点，也有半个身子动不了。”

    说着，我已经上手了，把他的轮椅往床边推了推。

    “你告诉我怎么抱你就行。”我又说。

    他看我已经摆好架势，才终于同意让我帮他转移。

    说是帮他转移，但其实我只是帮他托了一下身体，没让他掉在地上。

    床要比轮椅高一点点，他一手撑着床，一手撑着轮椅，一点点往上蹭。他左手臂还是有些力量的，只是感觉手指一直弯曲着，动不了的样子。

    好不容易从轮椅挪到床上，已经耗费了他大半力气，他头向前栽倒，半天直不起腰来。

    我还是伸手帮了他一把，把他推到床头的位置，让他可以靠在床头上。

    他再次跟我说了声“谢谢”，然后向我挥挥手，“时间不早了，你快去睡吧，剩下的我自己可以。”

    我回了小房间，仍旧能听到隔壁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声音渐渐没了。大概他已经躺好睡觉了。

    我也再次闭上眼睛。

    一觉睡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我习惯性地找手机，才想起手机不在身边，而我自己，也并不在自己家。

    我起床，叠好被子，又把被子和枕头一起放到床边。

    出了房间，我发现整间屋子里静悄悄的。

    难不成他已经出去了？

    他的卧室门依旧开着——好像是我昨天压根就没关。

    我走到门口往里看了一眼，没想到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他躺在床上说道：“你醒了。”

    我点点头，想起昨天他没办法自己上床，那么此刻，他大概也是没办法自己起床的吧？

    我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他跟我说：“不用了，你自己搞点吃的吃吧。我今天应该是起不来了。”

    我神经紧张起来，昨天他不是还能坐轮椅，今天为什么会起不来？难道是因为我在，影响了他的休息？

    可能是见我皱眉，他忙解释：“雨天，神经痛会厉害一点。而且你也弄不来我。”

    他又这样说，昨天扶他上床前，他也认为我没办法帮助他。

    “那昨天你怎么起床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又是怎么上床睡觉的？”我有些疑惑了。

    “嗯——平时刘叔早上和傍晚都会来，他来帮我起床和休息。不过，昨天暴雨把他家那边也淹了，所以他已经和我说过这两天可能都来不了了。”

    我看了看窗外，天虽然亮了，但还是阴沉沉的。雨已经停了，可是看样子，随时还会再下。

    我挠挠头，不知道现在到底是该帮他起床还是不帮。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

    我就站在房间里，他和电话那头的人说的内容，我听得清清楚楚。打电话的是每天来给他做饭的阿姨，她是来请假的，她昨天在雨里摔了一跤，雨太大还没去医院看，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他还安慰那个阿姨，说自己可以叫外卖，叫他不要担心。

    挂了电话，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现在雨停了，你赶紧回家，哪怕是爬楼梯呢。上去以后就别下来了，这几天天气都不好。”

    可是我回家的话，他一个人怎么办？他说的每天照顾他的人，今天都来不了。而他起不来床的话，喝水都成问题，更别说吃饭——就是叫了外卖，他自己都拿不到。

    我左右没什么事，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想了想，还是说：“我不想爬楼梯，你这儿还能不能再借我待一天。”

    他思考了一下，还是说，“对不起，昨天已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现在趁雨停就回去吧。”

    “可是你一个人预备怎么办？”

    他看着我，良久，才说出一句：“死不了。”

    我摇摇头，“你身体不好，要是一个人在家出了什么事，警察肯定要找你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那我肯定脱不了干系。到时候还要去派出所做笔录——你不知道，我爸是警察，所以咱们这儿很多警察都认识我，我去做笔录也太丢人了。”

    他忽然笑了，“所以，你不是不放心我，而是不想去派出所做笔录？”

    “对呀对呀，”我点头如捣蒜，“要不这样，你把平板再借我玩一天，我还给你做饭吃，这样咱俩两不相欠。”

    他盯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随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准备出门，又忽然想起来我没有牙刷，转身问他，“你家有新牙刷吗？能不能借我一支。”

    “在卫生间洗手池的抽屉里，你找找。”

    我自己去卫生间，拉开洗手池的抽屉，顺利找到了牙刷，刷牙、洗脸。

    洗漱完毕，我想起他还没有洗漱，又去到他的房间，“你确定你今天真的不下床吗？”

    他思考了一下，可能是我决定留下来改变了他的想法，他说道：“我还是起来吧，不过还是要麻烦你帮我。”

    他坐起来的时候有些费力，虽然左右手都撑着床，但明显重心是偏向右边的。

    我在他快倒下的时候扶了一把，他才算是坐了起来。

    他用右手拉了一下床边的轮椅，确定轮椅不会晃动后，才双手撑住轮椅，把整个身体往上挪。

    挪动的过程中，他被轮椅的扶手卡了一下，险些掉在地上，我又抱了他一下，帮他调整了姿势，他自己把仍旧拖在床上的两条腿搬了下来，放在了轮椅踏板上。

    就在我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他的双腿忽然毫无征兆地开始抖动，他本来就没有坐稳轮椅，这下好了，整个身子都在下滑。

    我跨过他的双腿，双手插在他的腋下，把他整个人往上抱了抱。他自己也用右手顶着轮椅扶手，努力调整姿势。

    直到双腿的抖动结束，他才松了一口气，再次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帮他把两条腿摆好，却发现他的腿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向两边倒。

    他叹了口气，指了指床头一根黑色的带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那个带子拿过来？”

    我取来那根带子，他用右手把带子绕在腿上，最后贴魔术贴的时候，左手手腕压着，右手来贴。

    有了带子的束缚，他的腿终于不乱倒了。

    他转着轮椅到卫生间门口，“我动作会很慢，你自己想吃什么吃什么，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