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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请息怒
五百二十二、小辛使计打援,铁胆逞威斩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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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日拂晓,吴、沈两部于穆州东南七十里登陆。

    岸上早有虎团团副范如山率部接应,甫一见面,吴奎等人吃了一惊.人高马大的范如山满脸络腮胡,身上的甲胄日久失修,崩断数次后又以兽筋重新捆扎,却因甲片多有遗失,只能护住胸口左右大小位置。

    而腰部以下的裙甲、护裆等甲具早已不见踪影,范如山还好些,用兽皮裹了遮羞,但有些将士竟光着屁股,只在大腿内侧帮了兽皮,以防骑马时马鞍磨破皮肉。

    那模样,既狼狈又他娘有一丢丢性感。

    若不是吴奎随行人员中有负责接头的张小尹相认,吴奎差点以为这帮形似野人的家伙是金人中的生女真。

    “老吴,我听张小尹说你们这回带了火药?哈哈哈.”

    衣冠不整的范如山一见面便兴奋道,吴奎却一抱拳,“范兄辛苦了”

    仅凭这些人的妆束,也知晓两年的敌后作战有多艰难,吴奎自不会因对方穿着不雅而斥责,但看着好几位晃悠着驴货在吴奎部属中到处找同乡攀谈的将士,却不能不管,只得对属下道:“将各自的披风解了,给虎团的弟兄们遮一遮.”

    随后才对范如山解释道:“后军有沈铁胆沈团长率领的近卫二团。”

    “近卫二团也来啦?”

    淮北军团级建制中有四大王牌,黑旗、虎团和近卫一二,强援助战,范如山自然欣喜,不由回头笑骂道:“别他娘晃荡个棒槌来回转了,都给老子围上!待会见了近卫二团的兄弟,可不能给咱虎团跌份!”

    吴奎闻声,发笑的同时也颇为诧异.小辛的第八团虎团和淮北军其他单位有着明显不同。

    这支队伍以范氏族人和范家庄及其周边青壮为主,父子、兄弟同在一军者比比皆是。

    是以,虎团作战极具韧性。

    同时,因小辛和范家皆为士人,爱用奇谋险计,且隐隐有股儒将之风。

    可两年没见,这范如山不但外形粗犷的没了一丝士人风度,甚至满嘴脏话,和吴奎这帮逃户出身的将领几乎看不出区别了。

    天亮时分,五千五百余将士登岸完毕。

    两部合为一部,朝西北方向进发。

    一连走了两日,沿途竟异常平静,偶尔可见几座废弃田庄,一次像样的遭遇战都没遇见。

    这让提着气准备恶战的吴奎、铁胆不由大为失望。

    见此,范如山特意解释道:“关外三千余里,仅有口百万,荒郊野外本就难遇行人。自我军前年渡海出关后,常年袭扰本就不多的金人庄子,如今,仅剩不多的金人为求自保也都搬回了城中,田庄也只敢在大城左近三五十里内经营.”

    说着,范如山抬手指向了队伍前方一名披头散发、颊有金印的汉子道:“再有秦智渊他原本是早年被金人掳来耕作的奴隶,后被我军解救,被坦夫训练作了斥候,他们熟悉当地山川水文,亦知何处人口聚集、何处有可行军小路。呵呵,如今在这关外,城内是他们金人的,城外却是咱们的!”

    又行一日,吴奎等人终于在金国腹地、威州东南五十里的黑熊沟与小辛主力回师。

    小辛倒是比鬼一般的范如山的形象好多了,即便条件艰苦,依然把胡须、头发修理的干干净净。

    见面后先和吴奎一个熊抱,却先嚷道:“吴大哥,带午餐肉罐头和泡面了没?”

    “带了少许,我记得你以前最不喜那午餐肉罐头,如今怎改性了?”

    “嗐!别提了,这人呐就是贱,以前陈大哥让咱们行军时敞开了吃,吃的我闻见味就干哕,现下吃不到了,又想的厉害,哈哈哈.”

    吴奎命人从寄养中搬来几箱午餐肉罐头,又递给小辛数封书信,说起这是小辛妻子范如玉的亲笔。

    敌后作战,连寄养都难以输送,全凭小辛他们自行解决。

    虽有军统人员为小辛和陈初之间传递军情、局势,但这等家书却不可能动用军统线路。

    两年和家中断隔音讯,此时家书可抵万金。

    帐内,被招来开会的虎团营连级干部,听说团长夫人来信,不由纷纷露出羡慕表情。

    可小辛却不急着看信,反而三下五除二拆罐头箱,一个个抛给属下,最后自己拿了一罐,麻利破开蜡封木塞,也顾不上用筷子,直接用手指挖了一块塞入口中,闭眼一阵咂嘴。

    像是吃到了回味无穷的人间美味一般,半晌才道:“味儿真他娘正!”

    那模样顿时引得帐内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可随后,却见他随手拿起丢在桌上的家书,竟凑到了油灯前

    “小辛!你干啥!”

    范如山惊讶道,第一反应就要冲上来将已燃了一角的家书抢回来.

    小心却抬起另一只手,挡住了靠近的范如山,只道:“大战在即,儿女情长,只会扰了本官心绪!再者,全军将士皆无家书,我这家书不看也罢!”

    “.”

    虎团众军官闻言,先是惊愕,随后露出了感动不忍神色。

    你看看,咱团长就因为咱们没家书可读,他自己的家书宁愿烧了也不看!

    何谓同甘共苦?何谓上下一心?

    都是些糙汉子,哪里受得住这个啊.

    作为外人,默默打量众人的吴奎暗道:怪不得初哥儿这般看重小辛、怪不得在这般艰难情况下小辛还能让整个虎团拥有如此凝聚力!

    小辛果然不简单啊!

    可一旁的铁胆,却不这么认为.被阿瑜翻烂的《洒金集》中,初哥儿有句诗写的好呀‘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妻如何不丈夫!’

    小辛这般做,是对的住兄弟们了,可烧的那信,却也是一位娘子独守空房、日日担忧汇聚成的心血之言呀!

    对人家范娘子,未免太过残忍!

    若是初哥儿,绝不会这般做。

    铁胆想东想西之时,小辛已命人将金国东京路的舆图挂在了帐内。

    随后便端着午餐肉罐头走到了舆图前,先朝吴奎和铁胆一笑,道:“二、六团皆是陈大哥起家的老班底,战力冠绝淮北可毕竟舟车劳顿,两位的部下需不需休整几日再投入战斗啊?”

    咦.前头狠狠吹捧了一句,‘战力冠绝淮北’,虎团很多军官已有些不服的看向了吴奎和铁胆。

    军人嘛,都是这般,谁都不愿承认自己所属的团队不如别人。

    可后头,又问要不要‘休整几日’,似有小看两部的意思。

    两句话,不但鞭策了本部将领,还激了吴奎和铁胆一回。

    明知这是激将法,吴奎和铁胆也不可能认输,二人齐道:“无需休整!”

    “好!”

    小辛嘿嘿一笑,吮掉了手指上沾染的午餐肉碎末、油脂,这才抬手指向了威州,“我军深入敌后两年,因欠缺攻坚能力,一直不敢动金人的府城!这次,咱就先拿威州,好好补充一下军械甲胄!”

    说到这里,小辛才恋恋不舍的将一直端在手上的罐头放在桌上,随后双手一背,忽然换了一副威严模样,“一营、二营同刘四两民团,明早佯攻威州西城,一定要真!”

    “领命!”

    “三营负责北侧黄龙府方向警戒!四营,放火”

    “领命!”

    稍显简单布置后,小辛停了下来,重新端起了那午餐肉罐头.

    铁胆和吴奎愕然之余不由对视一眼.我们呢?

    我们渡海千里来援,你不给我们布置作战任务么?

    出发时,初哥儿的军令上写明了一切听从小辛指挥,可铁胆还是没憋住,“辛团长,你让我和吴大哥看戏的么!”

    小辛却道:“嘿嘿,如今我军已与坐镇黄龙府的金相完颜胡舍缠斗了两年,彼此也算知根知底。但他却不知两位将军的存在,两位才是此战重中之重!我有一桩大事相托,二位可敢应下么?”

    “有何不敢!辛团长只管吩咐!”

    “哈哈哈,好!”

    小辛起身,一巴掌拍在了舆图正中的位置,此处不但有明确要攻打的威州、也有金国都城黄龙府,还有金国最后一片控制在手中的产粮区。

    五月三十日。

    威州城外,忽然出现了大股齐军,消息传开,府城周围三十里内各处田庄的金人老弱赶紧退往了威州城。

    近年,因金军主力被死死钉在大凌河,内部极度空虚,除了都城黄龙府尚有成建制的女真军队,其余各城尽是老弱和各族奴隶组成的守军。

威州指挥仆散剌第一时间向九十里外的黄龙府求援。

    六月初一,身在黄龙府的宰相完颜胡舍便收到了求援信,随后召来左万户完颜雍商议。

    两人对于马上出兵救援威州一事没有任何异议,但年迈的完颜胡舍却总觉的有些不对劲,“两年来,那辛弃疾狡猾如兔,我军数次围剿无功而返,一直不与我军决战,且从未攻打过府城!这次,却敢对紧邻黄龙府的威州动手,兴许有诈!”

    “四玛法!”

    同样身为皇族的完颜雍年少气盛,当即起身道:“辛小儿堪战之士,最多两千人,余下皆是收拢来的奴隶等乌合之众!我带三千儿郎,必可一战灭之!”

    说起辛弃疾,完颜雍便气的牙痒痒,此贼狡猾难寻,一直躲避与黄龙府主力决战,专找各地小股驻军麻烦,破坏田庄生产。

    就突出一个‘打的过就打,打不过的就跑’。

    以至于逼的完颜胡舍下令,八百人以下队伍不得离开府城周围四十里,以免陷于此贼之手。

    愣是搞得关外千里沃野,成了无人耕作的荒地。

    见四爷爷还在犹豫,完颜雍不由道:“四玛法,夏收在即,若不能趁此机会灭了辛贼,他们必定又要四处放火焚粮!今夏若再不得新粮,莫说早已断粮的各府,便是前线大军也要断粮了!”

    确实,任由这小贼搞破坏,大金便要被耗死了!

    想来,辛贼也不好过,才会冒险攻击府城。

    一念至此,完颜胡舍终于下了决心,“好,你即刻点兵,驰援威州,伺机与贼决战,以保夏收!”

    “遵命!”

    首次统兵的完颜雍意气风发,起身出殿。

    也不怪完颜胡舍派一位没有战场经验的子弟领兵,只因大金善战之将都在大凌河,黄龙府仅有这点兵力,他又不敢交给异族指挥,甚至本族外姓此时都变得不可靠起来。

    毕竟,军事是一国之胆,军威强盛,天下景从。

    军有颓势,说不得下一刻便是树倒猢狲散。

    以目前局势,完颜亮一系,无疑更接近后者。

    直到完颜雍即将走到门口,老迈的完颜胡舍忽又唤住了他。

    “四玛法,还有何事要交代?”

    “这三千人,已是黄龙府方圆六百里内唯一的将士了,你一定要慎之又慎!”

    “四玛法放心,静待大胜消息便可!三日内必提辛贼首级来见!”

    初二日,辰时初。

    一心咬住辛弃疾决战的完颜雍为防辛贼闻风逃窜,一夜行军,终于在赶到了威州北二十里外。

    却见旷野上即将成熟的麦田正在大火中焚烧,黑烟直冲云霄,一股股麦子焦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完颜雍又怒又急!

    这烧的哪儿是麦子啊,是前线将士的口粮、是后方老弱的命!

    远处,似乎还有辛贼属下正在放火,见了完颜雍的旗号和大队马军,急忙往南逃去。

    说起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完颜雍对辛弃疾并不畏惧。

    他从长辈口中听到近年的大金战败,并不输在勇武,只输在汉人狡诈、有了那天雷炮利器。

    而辛贼,刚好没有这等玩意儿。

    为防逃窜兵士跑回城下报信,跑了辛贼,完颜雍当机立断喝道:“追!”

    身后顿时响起一阵兴奋怪叫,直直朝南冲杀而来。

    追出三五里远,途经一处名叫夹皮沟的平缓山谷,却见方才惊慌逃窜的军士纷纷聚拢于一处,打马调转,竟有结阵迎敌之意。

    粗略一看,对方只有几百人,完颜雍毫不在意。

    和辛贼打了两年的交道,彼此对对方的实力都摸了七七八八。

    别说几百人,便是辛贼的两千马军全部在此,完颜雍也不惧。

    “灭辛贼,午时前入威州造饭!”

    完颜雍再喝一声,继续催动战马。

    辰时二刻。

    朝阳挂东天,晨风拂人面。

    数千战马奋蹄前奔的巨大声响中,完颜雍却似听到了一阵诡异唢呐.滴滴哇滴滴哇滴滴滴。

    他是头回经历战场上响起汉人乐器的吹奏,不由迷惑。

    可他身后某些参加河北之战的金国老卒,却惊恐万状的四下眺望起来,随后老卒的视线牢牢定在西边侧翼。

    完颜雍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西侧不知从哪冒出一股马军,全身着甲、除了马蹄声无一人发出呐喊。

    当先一杆旗帜,在疾驰中迎风招展。

    上书‘近卫二团.沈’

    从哪儿冒出来的队伍?

    这是完颜雍的第一反应,随后却又听人惊恐喊道:“东侧,东侧也有贼军!”

    完颜雍赶紧转头西望,却见又一支同样装备的马军正从东侧快速接近,与西侧马军形成夹击之势。

    战场上凭空多出的数千马军,顿时让金军大乱,完颜雍也知此时不是细究敌军从何而来的时候,忙大喝道:“突鲁,与东侧迎敌!”

    那名唤作突鲁的副将早在完颜雍开口前,已带着部分属下调转向东了。

    完颜雍自己则带着部分属下迎战西侧来敌

    这已是当下他能做出的最正确选择,金军也不谓反应不快。

    可.终究是晚了。

    分别去往东西两侧的金军根本来不及重新调整阵型,只是刚刚在大地上画出一个弧形,便迎面撞上来敌.

    西侧的完颜雍眼睁睁看着对方在距离本方还有数十步时,齐齐从腰侧端起一把小巧精致的弓弩,随后,近百人的金人骑士几乎在同一时间中箭落马。

    完颜雍身旁,顿时为之一空。

    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对方见他是将领,故意让他多活了一会。

    待到双方冲近十余步之时,完颜雍才发现一马当先那位银甲将领,竟还是位女子大眼剑眉,生着一张娃娃脸,还还蛮可爱哩。

    “你们到底是谁!”

    完颜雍接敌前,发出一声怒吼,可那名可可爱爱的女将却抿紧嘴唇,一言不发,手中点钢枪却如同毒蛇吐信一般从一个刁钻角度袭来。

    首次上战场的完颜雍觉着自己能挡住,可挥起手中矛枪时,才发觉,对方的枪尖已刺进了胸膛。

    随后便觉身子一轻,好像在空中飞行了一段距离,才重重摔在地上。

    这时他才确定,自己被一个女子挑落了马。

    并且,仅仅一合.

    完颜雍还觉着有点不服气,可下一刻,后方疾驰来的大量战马铁蹄便踏在了他的身上、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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