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黑眼珠半响才发出声音，他盯的是明瑶，眼神却让许灼皱起眉，他眼珠黑瘆瘆，太黑了，看起来攻击性很强。

    这是许灼从侧面感觉到的，她转到黑眼珠正面，想看看黑眼珠何以张狂，却忽然愣住。虽然黑眼珠披着一头乱发，脸上布满血污，却依然能看出五官的俊美，眼神的凶戾也未能削减这份美感，相反，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看起来很不一般。

    “对。”明瑶颔首，虽然这鲛人看起来很凶，但他既为鱼肉，就不得不由人挑拣。

    “你……”鲛人贩子走过来，忽然发现黑眼珠不是他的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默默站在鲛人队伍后面，刚才他抽打鲛人的时候也抽打到了他，这个人却一言不发。

    见鲛人贩子过来了，明瑶就准备问问鲛人贩子。鲛人贩子也看出了明瑶的意图，准备回复这不是他的货物，却被黑眼珠兀地一瞪。鲛人贩子的脚心猛地一紧，一股寒意直冲头顶，本能地闭紧了嘴巴。

    “一百灵石。”黑眼珠道。

    明瑶径直数出一百上品灵石，她没想过中品或者下品，许灼买只猫都要两千上品灵石，何况鲛人？

    鲛人卖这么便宜大概有什么病，回去看看能不能治。

    其实别的鲛人病得更重，明瑶却没救治它们的念头。

    灵石递出去，却被黑眼珠接住了。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我自己的主人。”他道。

    鲛人贩子从窒息感中挣扎出来，转身往自己位置上走撇清关系。

    “哦？”明瑶挑眉，把灵石往回收了些，“那你卖不卖？”不管他是什么东西，明瑶现在都需要收几个属下，那个绿珠显然不可靠。

    “卖”这个字似乎刺激到了黑眼珠，他又开始盯着明瑶。

    明瑶不动声色，任由他看。

    黑眼珠移开视线：“你住在哪里？”

    这是成交的意思，明瑶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得立个契约，我不要你卖命给我，我买你三个月，这三个月我让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修仙界明面上禁止贩卖人口，但为奴为仆属于个人意愿，只要价钱谈拢。

    许灼见明瑶只买了黑眼珠三个月松了口气，她觉得这黑眼珠不好驯服，三个月的话说明明瑶也是这样想的。

    后面的事就很简单了，现场打了个契约。契约就是一块含有灵气的石头，刻有双方的名讳，再按上指印。里面的灵气只够维持三个月的，时间一到，契约也就不复存在了。

    “容新，我再给你二十块上品灵石，你去买套新衣服、靴子，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到东华门明家找我。”打完契约后，明瑶看黑眼珠就不一样了，这是她这辈子收的第一个属下。

    黑眼珠：“是。”

    “还有，你要有什么事，先去办妥，但不要拖延时间。”明瑶考虑周详，不是走投无路没有人会愿意出卖自己。主要是明瑶也不想被牵扯，惹上麻烦。

    容新应了，眼神没有刚才那么生冷，微微透出些感激。

    打契约的时候，附近的小贩就对容新投来羡慕的目光，普通人家的奴仆一个月不过几块下品灵石，明瑶一出手就是上百极品灵石，主家还那么通情达理，黑眼珠真是走狗运了。但容新却没什么笑意，望着明瑶离去的背影，垂在腿边的手握紧、松开，再握紧，仿佛很不甘心。

    买个奴仆微不足道，明瑶和许灼离开猫市后拦了辆马车，坐车回明家。

    半路上，许灼忽然感应到许万水的召唤。

    “我爷爷叫我去南华门跟他汇合，我得走了。”许灼掏出一只玉蝉，“这个你拿着，回头我找你玩。”

    这是传音玉蝉，有一对，另外一只在许灼那里，只要隔得不是太远，持有者可以通过玉蝉讲话。有点像周窈那个世界的“手机”，但明瑶觉得修仙界的玉蝉比手机高级多了，不花钱不充电无污染。

    明瑶收了，和许灼分道扬镳。没过一会儿，她手上的玉蝉说话了。

    “四姑娘，忘了跟你说了，你特别像我以前的一位朋友。”

    “哦，真的吗？”

    明瑶语气淡淡，眉眼却染上笑意，反正许灼看不见，但她却没注意马车的窗纱被风吹起来，她含笑的样子恰巧被路边的黑衣人看见。

    只是一瞥，刚换上笔挺新衣的容新楞在原地。

    “尊主，陈家的陈茂生几次三番求着见您，我让他在大福客栈等着了，您是……”

    容新毫无反应，鹿鸣不由停下，他也朝着容新看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瞧见。鹿鸣知道容新的脾气，没再打扰他，心里却在为陈茂生默哀，苦追了尊主两年，还是连面都见不上。

    容新收回视线：“走吧。”

    他还有事，既约了见面，那就不远了。

    许灼走了，明瑶没急着回去，她给车夫了灵石，让车夫拉着她转转。明瑶在十字街买了两笼马蹄糕，两笼蒸凤爪，才提着晃悠悠地进了家门。

    她就是想找机会呆在明淳博身边罢了，但明药是大姑娘了，怎么也不好和明淳博寸步不离。

    “四姑娘，您回来了。家主在花厅宴请雪隐道君，叫我见着您就请您过去。”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迎面走来。

    明瑶认得这是明家的管家，她父亲身边的人，不好不过去。

    “爹。”明瑶进门。

    花厅里坐着明淳博、练南桂，裴翊和周窈，明瑶进去，他们就停止了谈话，不约而同地看向明瑶。

    周窈视线落在明瑶手里提着的点心上，唇角忽然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还说不勾引裴翊，她都没想起来裴翊爱吃马蹄糕。

    裴翊的位置最靠外，他是第一个看见明瑶的，视线却随即一转，落在旁边的周窈身上，再没离开过。

    只有明淳博惊喜道：“你给我买的？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老皇记的蒸凤爪和马蹄糕？”

    明瑶：“对啊，我不给你买还给谁买？”

    周窈吃惊，把玩着周窈手指的裴翊也是一顿。

    “药儿，咱们浮白山上的庄子送了许多新鲜灵果来，有你最爱吃的金竹果，你姐夫说味道怪怪的，他们京都不产这个，你快跟他讲讲金竹果的好处！”练南桂今天穿了条大红金丝海棠裙，笑起来整个人更显得喜气洋洋的。

    明瑶听了没说话，慢慢拉了把椅子挨着明淳博坐下。

    练南桂极其尴尬，以前明瑶都是死皮赖脸挤在裴翊身边，没有由头也要找个由头，如今她把由头给她送上门，她却不加理会。练南桂不会觉得明瑶不喜欢裴翊，只认为她是长心眼了，在折腾自己。

    “母亲。”周窈声音淡淡的，却把注意力拉了过去，“上贡的事你不用担心，裴翊已经处理好了。”

    修仙界原本只有参加过松月岗剿魔的门派上贡，但那些大门派怎么会放任自家出血？压力就渐渐平摊到大家头上。明淳博本来可以不交那么一笔灵石，但自他结婴失败，明家三房就分家了，没人能庇护他。明淳博已经连续交了五年，周窈很惊讶他能拿出那么多灵石，若她继承了明家二房，她本身是天宗的，不用上贡，这些灵石就全是她的。

    此刻周窈这么说其实还是在变相引|诱明瑶，因为明瑶是个顶爱慕虚荣又没脑子的人，之前为了见到裴翊就不知道干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

    能省一笔灵石明淳博当然很高兴，只是他还没开口感谢裴翊，管家就出现在花厅入口处。

    “四姑娘，有个男修在外面找你。”

    “谁找你？”明淳博登时忘了上贡的事，在他眼里，什么事都比不上明瑶的事大，这是来自老父亲本能的警觉。

    明瑶不想拿乔的，但她现在的身份是明药，只好挠了挠头，故作羞涩地笑了笑：“爹你别管了，有好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说完明瑶就一溜烟跑了，她选的那条路还离裴翊远远的。所以谁说他的宝贝女儿自不量力看上了继女的丈夫？

    明淳博心里去了一块大石头，哈哈大笑：“女大不中留，有心上人了！”

    谁家爹娘以女儿和男人拉拉扯扯为荣？但练南桂知道，明淳博会，她勉强笑道：“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人？”

    练南桂瞅着裴翊，意思是再难找到像裴翊这样的天子骄子，明淳博也看向裴翊，不过想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肯定很优秀。”

    本来在谈上贡的，突然变成了对明瑶未来夫婿的讨论会，不过这讨论很快停了下来，因为明瑶已经把容新带了进来。

    “爹，就是他。”明瑶拽着容新的手，明淳博就看到一个容貌极其出挑，气质也很沉稳的男修，就是年轻了点，不过配他女儿正好。

    哪是年轻了一点啊，明瑶摸到容新的骨龄不过十七岁，深刻感觉到自己是在老牛吃嫩草，还有她必须用那种撒娇的语气说话，都让明瑶别扭的不行，所以一等明淳博看清楚容新的长相，明瑶就“爹，我走了！”

    明淳博：……

    不过明药跋扈惯了，她就这德行，没见她从头到尾都没搭理练南桂也没人说什么吗，所以明瑶气壮如牛冲出去在明淳博眼里反而很正常。

    “修为是不太高，但长得很周正，一身正气，是个好孩子……”

    明淳博一回头，发现妻子和继女都吃惊地看着他，还以为自己说的太没边了，但明瑶看上的就是他看上的，修为低了没什么不好，低了他能在一旁看护着，省得明瑶受气，不过当着继女婿的面，他怎么也得给他拔高一下，所以明淳博望着裴翊，“以后必定大有出息，雪隐你说呢？”

    忽然被点到名，裴翊脸上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似乎根本没听见明淳博那些“长得挺周正的”“有眼光”“外边人无风瞎起浪”之类的屁话，他伸手去端茶，一个黄澄澄的金竹果忽然从果盘最上面滚下来，刚好碰到他的手指。

    裴翊下意识地往后一避，突然蹿出一股怒火，修为只是不太高？一个都没有筑基的男修也配跟他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