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瑶和容新各自又试了几次，不论琉璃火还是容新浑厚的灵力，在触及墙壁之前，都被其上绘制的古朴花纹吸收殆尽。

    “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是上古阵法。”明瑶想起神墓中的那间地下室，墙壁上就刻有类似花纹。

    明瑶不擅长破阵，召唤盘古石询问情况。盘古石听她说完情况，楞了一愣，“您所在的地方莫非是沉渊？您不知道沉渊么？”

    盘古石这么一问，明瑶就想起来了沉渊是什么地方。

    沉渊是上界用来关押八部重犯的地方，但这地方距离凰族最近，因为凰族担负着监察天族的职责，所以同时也负责看守沉渊，不过明瑶很少去沉渊那种怨气森然的地方。

    千百年来沈渊的怨气早已洗涤干净，只剩这核心幽禁之地，但六面阵法依然存在，幽暗中绽放着金色的光芒，将明瑶困于弹丸之地。

    在明瑶询问盘古石的时候，容新一直在尝试破阵，他灵力浑厚，反弹回来的力量也排山倒海，却始终无法冲破牢笼。

    当年沉渊关了无数罪恶滔天的大妖，空有移山填海的本领，也没有一个能逃出去的。全盛时期的明瑶可能还有机会，现在则差得远，但明瑶并没有阻止容新，而是在一旁观看。

    少年显然没有一次使尽全力，也是在逐步试探阵法的威力，饶是如此，额上亦渗出汗，鬓间的一缕碎发湿透粘在了脸颊上，看起来格外认真……

    ？？？

    明瑶又一次发现自己的思路不受控制地跑偏了。

    “你先歇一下，我试试。”拉回思路后，明瑶还是怜惜美人的。

    容新停下，明瑶刚抬手，外面有人叫阿瑶，是裴翊的声音。

    “阿瑶，是我，这是上界的沉渊大狱，你破不开的。”诚如周窈所言，明瑶被困住了。裴翊高兴之余，还得装出不怎么知情的样子，幸而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比较容易就做到了，还想好了怎么回答明瑶的质问。

    “你的意思是你能破开？”

    “沈凉徽？！”裴翊楞了下，脸色急剧下沉，冷冷地看向一旁的周窈。

    周窈缩了缩脖子，却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实际她知道，这是她的天赋，已经预见到沈凉徽会紧紧跟着明瑶。

    “你想做什么？”这次里面传来了明瑶的声音。

    “阿瑶，我错了。我放你出来，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你原谅我。”裴翊顾不得和周窈算账，他所求的不过是明瑶原谅他。

    话说出去，里面却没回响。

    明瑶盯着石墙，不用看她都能想象得到容新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个这么差劲的前任是挺令人羞愧的，不过明瑶并不会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她只是不想搭理裴翊，但我弱敌强，不搭理也不明智。

    “我原谅你了周窈怎么办？”明瑶说，说完就感觉容新目光刀子一样甩了过来。

    裴翊知道自己不道德，但对明瑶的渴望战胜了背德感：“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和她已经断了。我们可以立即成婚。”

    修仙界没有成婚的说法，一般是双修大典，成婚比双修大典更为高级、罕见，周窈跟裴翊那么多年也没有等到一个双修大典，此时握紧了拳头，瞪着裴翊，但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阿瑶，你我并非这一世的缘分，我一直在找你，你想想以前我是怎么对你的，为了你我可以取出周窈的内丹，但后来我误以为周窈是你……阿瑶，你先回来，我慢慢告诉你。”里面没有回应，裴翊就一直对着石门说话。他那个样子，是周窈第一次见，握拳之余，眼睛也有些猩红。

    “有什么话现在不能说？要等以后，你且说说看。”

    明瑶随意说道，手指却在活动夹在指间的另外几根手指，那手指是属于容新的，白而纤长，却远比女子的手指骨结分明、有力，很好看。容新因而安静。

    裴翊扒着石门，因为记起的那些事而眼角泛红，他没有当众说自己私事的习惯，但想到自己在漫长的时光里的所求，喉结上下滚动，转身对着周窈一点。

    周窈：……

    这个关键时刻，裴翊竟然封了她的五感，叫她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

    “阿瑶，我想你也有所感知，你并非下界之人。你和我很早之前便已经认识了，那时候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人族，被你带回族里，你那时明艳美丽，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性格也很好，否则也不会对我伸出援手了。”

    “我们在朝夕相处中产生感情，但你却被许配给了容恪，他是一个暴君，娶你只是为了得到你们那一族的力量。”

    “龙族找到我，我才知道自己是龙族布下的棋子，龙族许诺帮我复仇，我因此没有警示你容恪的动向，害得你们凰族悉数被屠。其实当时我心里想的是让你恨容恪，这样你们就绝无可能。但我没想到随后魔族入侵，你在和古魔的战斗中元神惧灭。”

    “我不相信，阿瑶，你送给我的红线一直都在。”

    裴翊举起手腕，蚕丝织就的锦缎滑落，露出腕上刻入皮肉的蜿蜒红痕。

    只是可惜，石门后的明瑶看不到这一幕，声音里也没什么感动：“你后来是怎么认出我的？你不是认错了一次吗？因为火？周窈不也会用火吗？”

    “感觉，阿瑶，我有感觉。”裴翊从没像现在词穷过，但确实是不一样的感觉。

    “阿瑶。”

    裴翊叫了一声。

    即使明瑶看不见，但她却感觉到裴翊在石门后跪了下去。

    很奇怪，她竟然能和裴翊五感相通。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破阵。”明瑶说。

    “为什么？”裴翊霍然抬头，他也能感觉到明瑶能感觉到他跪下了，因为太过惊讶她的回答，才不过脑子就问了出来。

    “不为什么，不想。”

    说完这句后，明瑶就没有任何回应了。

    “那我就一直跪在这里。”裴翊道。

    没有回应，但盘古石却能感知到星罗秘境发生的事情，它知道，张一玄也就知道了，真可谓目瞪狗呆。

    裴翊跪了一会儿，忽然把周窈放了出来。明瑶不给她机会，说不定是觉得他不够承认。

    看见裴翊跪在地上时，周窈也是吃惊的下巴要掉了。

    明瑶在石室里转圈，不要以为沉渊就这么大，沉渊是故意呈现出这么狭小，为了折磨里面的囚犯。

    她转圈，起初容新在一旁看着，后来，跟在她后面。

    “你为什么不叫他开门，看他对你的态度，你以后有好日子过了。”

    “你吃醋了？”

    容新：……

    “没有，你挑男人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次次都不如我。”

    换明瑶无语。

    “次次？有几次？”

    “你不是还有猫奴吗？”

    容新还记得她和许灼交流过猫的尺寸，除了猫奴，她还有未婚夫，有裴翊，也许那大英雄并不是她骗他，而是真有其人。

    容新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停下脚步，盯着墙上的花纹，看起来像是在研究那些花纹。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这么想和我在一起的话，要不我给你排个号？”明瑶从另一侧转过来，撞了一下容新。

    “不要，你……”

    明瑶猜测他想骂“滚”，但他还是把那个字咽了回去。

    “他不会平白放我出去，你知道他为什么毫无隐瞒吗？”明瑶忽然换了话题。

    容新情绪还在：“不知道。”

    “因为他笃定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裴天帝虽然作恶多端，却料定她无处可逃，离了此处也无人相信她口中的他的所作所为，最终会乖乖落入他的掌心。

    “而且他也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这个。”一簇琉璃火跃出明瑶的掌心，这个说起来话更长了，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所以明瑶不说，只是拿眼瞟着容新，瞟到他顶不住，想把脸转到一边。

    明瑶把他的脸扳过来：“你上次说喜欢我还作数吗？我可能没法给你完整的感情，也不会对你付出全部真心，我前路未卜，生死不明，喜欢过谁，未来会去哪里一概未知，我也许喜新厌旧，会伤害你，这样的我你也要和我在一起吗？”

    不知何时，明瑶摘了面具。她比以前更好看了，眼睛很大，上挑的眼尾却拉长了眼睛，多出几分凄厉，可视线移至琥珀色的瞳仁时，容新便觉坠入了宇宙星空，晕眩、迷离，他并不害怕，只觉得温暖，想紧紧抓住。即使只有一段，他也甘愿。

    容新虚虚揽住明瑶的背，揽上去才发现她比看起来要瘦，不由轻抚了一段。

    “你是不是傻？”明瑶推开他。

    容新既没有低头也没有后退，仍旧直直地看着她。

    他有让人安心的力量。

    明瑶召唤盘古石说话。

    她说什么，容新一概没有听见，其实是听在耳朵里，字都是懂的，连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意思，还是不能相信她那么无情。

    “行了，我安排好了，但是一会儿我们双修的时候我得蒙上你的眼睛，不然影响我发挥。”明瑶抬头。

    容新有些没听清：“你说双修？”

    “嗯，以你和我的实力都不能冲破沉渊，那就只能试试合力了，老盘之前就说过，我也在考虑。”最后一句完全没必要，但对着容新那双漆黑的眸子，明瑶不自觉地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