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希灵在李瀚书的印象里还停留在她天真浪漫的时刻，骤然见到这一幕，心中的诧异可想而知，一边震惊这些阴差这么怕他孙女，一边惊讶于乌鸦精对希灵的反应。

    乌鸦精那副连抓她的手都不敢用力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小心翼翼呵护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的长辈，眼中却充满了慈爱和愧疚。

    在血泪的衬托下，看着很是恐怖。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希灵自然不怕这些，她被乌鸦精的眼神看的有些毛躁，因为没有搞清楚才没有立刻扭断他脑袋：“你认识我？”

    乌鸦精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是呀，他要怎么告诉希灵是朱雀在害她？他要怎么说清楚这些荒唐？

    乌鸦精眼中的激动全没了，他突然又开始挣扎了，一个劲的摇头。

    可希灵没动，既没有松开手也没有加重力度，就是皱着眉用打量的目光看着他，她确定自己记忆里没有这个人，可他这个反应好似认识了自己很久。

    以及对李瀚书的恨，好像他会杀李瀚书，是为了她似的。

    不对，他一开始是要杀周若若，被不明真相的李瀚书阻止后，才追着他打的。

    希灵在沉思，全然没有注意到李瀚书逐渐愣怔的神情。

    尽管她一直在掩盖没有让李瀚书知道真相，可重新见面后她的反应做不得假。

    那个曾经喜欢粘着爷爷，事事关注他的情绪，生怕他不开心的希灵变了。

    本来以为只是因为分别太久的疏离，现在看着却十分古怪，面对自己的阻止，她不耐烦的叫他闭嘴，面对杀死他的乌鸦精，希灵居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而是在思考前因后果。

    李瀚书自认，如果换成他面对杀死希灵的仇人，一定会一个见面就上去杀了他，而不是像她这样仔细的打量，并且全然没有关注到李瀚书的反应。

    她变了......

    她为什么变了？

    为什么她要阻止乌鸦精说的话，为什么她在听见自己讲起周若若时，几次三番的岔开话题，而乌鸦精口中，周若若又害死了谁？

    李瀚书觉得他的脑子从来没有转的这么快过：“小灵儿……”

    李瀚书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冷。

    希灵好似这才注意到他，看到他的反应后顿了片刻，看了看乌鸦精，然后松手把他丢到一边，低声道：“再胡乱说话，我撕了你的嘴！”

    面对希灵的威胁，乌鸦精捂着脖子，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几个阴差赶忙把乌鸦精架走了，生怕希灵杀个回马枪。

    希灵没有理他们，而是走到李瀚书面前，放缓了声音，尽量让自己显得柔和一点：“怎么了，爷爷？”

    李瀚书抬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是谁，杀了你的？”

    希灵：“......”

    希灵眨了眨眼，然后噗嗤一笑：“不就是意外吗？早就过去了，您这反应也太奇怪了吧？”

    “......你不会这么对我说话，你明明在生气。”

    希灵淡淡：“您想多了。”

    李瀚书松开了希灵，他摇着头往后退了几步：“是，是不是她——”

    “不是。”

    希灵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温和，她挽着李瀚书的手，一边说话一边把他牵着往别的地方走：“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们慢慢说。”

    希灵道：“我与周师妹是有一点误会罢了，虽说确实有点不愉快的，但还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

    李瀚书就这么愣愣的被希灵拉着走，在路过奈何桥地界时，刚有阴差准备拦着他们让他们去排队就被旁边的前辈抱住脑袋拖了下去，一边说：“您请，您请。”

    显然，看希灵主动往这边走，那些知道内情的鬼简直要热泪盈眶了，终于想明白了，赶紧去投胎吧，别来折腾我们了。

    希灵：“所以呀，您别多想。”

    李瀚书：“你为什么不让他说。”

    希灵闻言，歪了歪头，她与那些脖子脆脆的，扭一下就会掉下来的鬼不同，如果不是因为肤色看着有些苍白，指甲也长了些许，真的与活人无异。

    “敌人的话肯定不能信呀，我也不认识他。”

    李瀚书看了希灵许久，终于嘶哑着声音开口：“我是不是，干了一件，特别，特别蠢的事情？”

    李瀚书心中早有答案：“是她杀了你？对不对？”

    虽然听着像是疑问，但李瀚书明显没想要听到希灵的回答，他就像陷入了自我的意识中一样，抱着头自问自答。

    “对，那把剑，那把剑到底是什么？”

    李瀚书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之前被蒙蔽的意识好像清醒了，很多以前没有注意到的怪异之处，莫名其妙忽略的事情此刻无比的清晰。

    “我为什么突然就克制不住想要护她?”

    “我为什么一看见她就觉得亲切，我，为什么……”

    “我都干了什么！！！”

    崩溃的李瀚书与神色平静的希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浑身冒出黑色的雾气，骨骼也开始扭曲变化，这是要化为厉鬼的前兆。

    “啊，前面有人要化鬼了!”

    一些普通的鬼魂赶紧远离了他们身旁。

    后面那些排队的鬼一个个伸长着脑袋看热闹，一些个子矮的被前面的鬼挡住了视线，干脆把头拔了下来用双手举高高的也要看清前面发生了什么。

    “听说化为厉鬼是会不得超生的呀。”

    “谁呀，他媳妇也给他戴绿帽把他给毒死了吗?”

    “你以为是你。”

    “可能是刚中了彩票就出车祸了桀桀桀。”

    “你好损嘻嘻嘻。”

    李瀚书：“那个贱人，她......”

    李瀚书还没说话就被希灵掐住了下巴，然后一碗孟婆汤抢在李瀚书化鬼之前粗暴的灌了下去，随着孟婆汤入口，前尘往事尽数消散。

    原本在不断溢散的鬼气也消失了，李瀚书恢复了神志，他松开抱着头的双手站了起来，眼中尽是迷茫。

    “这是哪?你又是谁?”

    化为厉鬼的前提是执念，但记忆都没了，那些执念也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希灵没说话，只是在那些阴差即将踏上桥的那一刻，把李瀚书往桥的另一端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