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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造神
第 61 章 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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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医师便又恢复了以往那般略带神经质的模样,哭了笑,笑了哭,疯疯癫癫地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的,也净是些听不懂的话。

    任白祈祾如何唤他,都无济于事。

    “没用的,让他一个人待着吧。”一直未曾出声的风靖走到白祈祾身旁,拦住了她想要上前的脚步。

    “医师他……”

    “憋久了罢了,一个老头子,平日里没人说话,今日见着你这个活人,多啰嗦了两句,你权当故事听,莫太往心里去。”风靖摆摆手,打断了白祈祾担忧的询问。

    白祈祾无法,只能点头应承,随着医师跌跌撞撞地远去,周遭一时之间静了下来,二人之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

    “你……”

    “我……”

    二人同时开口,白祈祾尴尬的抿了抿唇,示意风靖先说。

    “我一开始不说,便是因为这件事,老头子几十年前吃了很多苦,虽兹事体大,但……”风靖略一思索,说道:“我不愿揭他的伤疤,今早寻他也只是想试试口风……咳,这死老头……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的。”

    白祈祾瞧了眼他右手,那片深可见骨的伤口被弯曲的手指藏在了阴影之中。

    “如果你想道谢就不必了,”风靖好像瞧出她在想什么,抬手,大大方方地将伤口摊开,先她一步开口:“就算没有你,我也要为了西戎回去一趟。”

    白祈祾不解凝眉:“西戎?”

    “对……一时间事情太多,反而不知要从何解释起了。”风靖略一停顿,思考片刻,道:“你方才听到的,都是基于老头子的所见所闻。其实这个故事,还有很多他也不知道的事。”

    “他对往事深恶痛绝,我虽在尘间寻你多年,但真要说来,或许是愧疚心作祟,未曾与他见过几面……若不是那次你的伤势太过严重,我也不会来找他。所幸过了这么多年,他仍念及旧情,愿意救你。”

    “后来好几次,都有不错的机会,但我却始终讲不出口。”

    在白祈祾的印象中,风靖一直是个不着分寸的人,心情好时嬉皮笑脸,不爽时就会顶着一张臭脸到处甩脸色。像今日这般安静的说话,实在是大开眼见,想来也是因为医师的缘故罢。

    “不谈那些……其实当年医师被关在云朔时,受苦的不止他一人。”

    “他犯下那些罪,是西戎的耻辱,是神脉的污点,作为四荒之一的统领者,也是始作俑者的母亲——西王母自然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虽然云朔私自扣押了他,并不合矩,但云朔死咬着他偷走了至宝这一点,让阿母很难讨得好。”

    “那段时日,阿母一边周旋在四荒之中,一边还要面对来自氏族的问责。”

    “不过好在云朔自己也不干净,除了扣押神脉,阿母竟是查到他们在没有特令的情况下,偷偷将手伸向了人间!”

    “原来云朔一直在利用医师牵制阿母,好给自己的小动作打掩护。”

    “敏锐地抓住云朔违反令律的小辫子后,四荒局势瞬息万变,尽管被揭穿,但云朔极力地辩驳,他们是在搜寻被偷走的族内至宝,可令律就是令律——偷放势力下渗凡间,可不是关押神脉这种小事。阿母着手这一点还以颜色,扳回不少呼吸的空间。”

    “在云朔下错这步棋之后,其余两荒也意识到了这个事的重要性,通过紧急商讨同西王母达成一致,三方共同出兵,立刻赶往凡尘,终于在最后关键时刻赶上了云朔在人间掀起的那场大战,制止了一切。”

    “听闻云朔在那场大战中不仅没寻回族内至宝,还折损了不少兵力,无功而返。失势的云朔只能步步退让,依西王母要求,将老头子放掉。”

    “虽然他最后还是被剥去神骨,逐出天域,但好歹没有丢掉性命……这么说有些残忍,但也真的已经是西戎能为他做到的极限了。”

    风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叹了口气,侧目望了眼那扇大门紧闭的木屋。

    “阿母或许于他来说不是个好母亲,但如若换成其他的任何一个人,也不敢说,设身处地下能比她做的更好了……”

    “我要说的其实是这场大战后,云朔虽然在三荒的镇压下元气大伤,收敛了许多,但与西王母的关系却日益紧张,两方氏族部落间时常会起争执摩擦,火气上来了动手也是常见的事。”

    “就在这种气氛下,你当时跑不见了。一开始我以为你同往常一样,与那些人打架斗殴去了。”

    “嘶……往常,打架斗殴?”白祈祾听到此处,不由得嘴角一抽,轻轻倒吸口冷气,出言打断了风靖。

    “对。”风靖瞧她脸色古怪,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呲牙笑了起来:“你当时可混了。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我早就习惯了。”

    “……你继续说其他的。”不知道什么表情好,白祈祾捂脸摇摇头,制止了风靖继续胡言乱语、添油加醋的话口。

    “哼。”被如此一打断,一直有些安静的气氛也稍微活络起来,风靖恢复了些往日的神采:“我到处找你找不到,正愁是不是云朔给你抓走了的时候,云朔突然带兵找上门来了。”

    “当时云朔看起来很愤怒,如此紧张的局势下,双方对峙的侍兵差一点就动起手来。是阿母到场后才缓解一些。”

    “云朔领头的那人同阿母控诉,你跑到他们那儿,将火种偷走了,还通过光路下了人间……”

    “……”白祈祾尴尬地望望天,又望望地。

    风靖瞧她这幅模样,哼哼两声:“好的不学学坏的,倒挺会闯祸……阿母起初还好言好语劝他们回去,让其请示统领,召开四荒之议处理此事。但当时云朔的领头之人不依不饶,三番五次顶撞阿母,这才惹得阿母不悦,出手将他们打了一顿,丢了回去。”

    “在后来的四荒之议上,云朔极其强硬,想来是真的恼羞成怒了。”风靖说到此处笑了起来,看来让云朔吃瘪,他真的很爽:“失去族内至宝,现如今就连神脉本源的火种都遗失了。天域之内,不知多少人在瞧他们的笑话。”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拿到了特令,那是四荒之议第一次开出这种特令,不知到底用了什么手段,”风靖“嗤”了一声,随后话音一转,似笑非笑地望了眼白祈祾:“不过既然神脉本源都能被偷走,特令这种事倒也不稀奇了哈,是吧?”

    “……”白祈祾瞧他三番五次拿自己开涮,不悦地眯眼望了回去。

    一阵冷风拂过,适时卷起风靖的衣摆,他打了个冷颤,连忙清了清嗓:“咳,总之有了特令,云朔追下了人间。其余三荒也不放心,各自都派了一股侍兵一同前去,说是相助,其实心里都跟明镜似清楚,在互相提防罢了。”

    “后来你都知道了,”风靖沉默地晃晃脑袋,抬头望天:“云朔先我们一步找到了你,他们对外宣称你在追击中不肯降,走投无路时坠崖死了,‘火种’也随着你在人间下落不明,并将你贴身的玉滴交还给我们。”

    “我虽是不信,但在四荒看来,此事已结,便各自收兵,回了天域。”

    “经此一事,许多底线都被打破,就像温水煮青蛙一般,所有事情都开始蠢蠢欲动。规则,是四荒之议的根本。一旦规则被打破,四荒之议的威信便会受到撼动。之后,不仅是云朔与西戎的关系紧张,连带着四荒的关系都变得紧绷起来。暗流涌动下,各自有着小算盘,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互相的底线。”

    “在随后的时间里,各方势力新仇旧账一起算,千万年以来,天域从诞生始出就亘古不变的平衡,开始摇摇欲坠。”

    “而在这种局势下,云朔借着‘火种’仍失落于人间的借口,持续向四荒施压,各方掣肘中,三荒竟选择了放任云朔往人间下渗势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同时,不约而同的都向人间伸出了枝蔓。”

    “这已经成了一个不能搬上台面的公开秘密。‘任何人不可擅自启动天路’的规则已经名存实亡。”风靖说到这里,苍凉的笑了笑:“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西戎已经算是四荒中最克制的一方了。”

    “我便从那时开始,成了西戎‘遗留’在人间的枝蔓。”

    “……其实同你说这么多,都是为了让你理解,我为何现在会被困于人间。”风靖叹了口气:“不仅是为了找你,我也是阿母放在人间的一颗眼睛。”

    “前段时间,我突然发现在我监视里的某个人做出了不太正常的举动,他隶属于云朔,我本就对云朔没甚么好感,所以我顺着他追查下去,却不想那是他们引我上钩的鱼饵,一时不察,落入了他们的布局里,”风靖懊悔地皱眉,随后露出凝重的神情,“他们同我动手,没有得逞,那次之后,我便更加确定了他们一定在鬼鬼祟祟的密谋着什么,所以进行了更为密切的监视。”

    “后来,我确实发现了一些事……”风靖说到这里,及时住了嘴,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但我没想到他们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几乎到了猖獗的地步,直接与我撕破脸皮,垄断了光路周围,全力阻止我回到天域……看样子,我发现的那件事一定很重要。”

    “虽不懂背后含义,但我必须要将这个消息带回西戎。”

    “不过托这个的福,我才将云朔这些年一直埋在水下的面貌瞧了个清楚,”风靖冷笑,“我很想看看,当天域中的三荒知道,这些年,云朔的势力在人间,竟已发展到了能单方面切断天路的地步时,他们的表情,会是何等的精彩?”

    风靖说完,抬眼瞧白祈祾的神色,瞧她神色淡淡,不说话,便放下心,自顾自地安排道:“所以我说,你要回,我也要回。我觉得我们能达成一致,你这些天就在院子里歇下吧,过几日我再去探探医师口风,今晚之后,我总有种可以劝说成功的预感……”

    白祈祾今晚始终没有太大的情绪反应,从踏进这个院子开始,便很少开口,听他如此说,半阖了眼,开口打断道:“四荒在人间不是都安插了眼线吗,西戎只有你的一个,那除了云朔的其余两方呢?你大可以借他们之口。”

    “……倒不是没有考虑到,但自从我被云朔打伤,躲到这里来后,云朔便在外界到处搜查我的踪迹,出门将你带回来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白祈祾了然,其实云朔如若真的有能垄断光路的实力,那其余两方的眼线,怕是也已经凶多吉少了。

    现在好像确实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只是……

    今晚,白祈祾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她现在就算能回天域,她要回天域吗?

    再过半月,便是三派会审了。

    三派会审之际,想必没有人能比白祈祾再清楚,会发生什么。

    她所做的一切努力,为其处心积虑布置的一切准备……不能在现在功亏一篑。

    ……

    赌一把吗?赌一把吧!

    白祈祾眼中一凌,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中渐渐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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