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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造神
第 69 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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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云山,小竹峰。

    小竹峰的名字来历于峰上盛产的一种奇异竹类“泪竹”。同大竹峰的“黑节竹”不同,泪竹颜色翠绿,竹身细长,比一般竹子少了近一倍的竹节,但竹质却坚韧之极,号称天下第一,无法轻易地用凡兵砍断。而要说泪竹最著名的地方,还属是竹身之上的粉色斑迹,这种斑迹遍布竹身,远远看去,宛如动情恸哭时的伤心泪痕,极是美丽。

    以往苏茹同小竹峰来往时,白祈祾从未随行过,一直是田灵儿伴其左右,故这算是白祈祾第一次登上小竹峰。

    走在泪竹林里,迎面远远走来一位小竹峰弟子,白祈祾微一踌躇,停住了脚步。

    常理来说,同门相见,应施候礼,但今日决定太过匆促,白祈祾并没有按照门规递贴知会于小竹峰……私自入峰,有失礼数,虽算不上大过,可若有心追究,是免不了要被罚在默室里静坐思过的。

    白祈祾自然不会不知道,可她抬眸,望望天色,略一寻思,反倒不逃不避地主动走了上去。

    还没等她说话,那位迎面而来的小竹峰弟子先一步瞧见了白祈祾,神色有瞬间的怔愣,开口唤道:“白师妹?”

    眼前这位弟子正是先前流波山之行中,被小竹峰派去的一位。白祈祾曾在讨伐魔道的队列中与她打过照面,有过一面之缘。本以为她不记得自己,还需费番口舌,没想到她一下认出了自己,倒省下不少麻烦。

    面上的讶异一闪而过,白祈祾恭敬地点头回以致意:“师姐。”

    那女弟子瞧白祈祾一副坦荡模样,哪能想到她是偷溜上来的?只当她是递了拜帖,略一思索后直接开口问道:“白师妹这么晚还上山来,可是为了寻陆师姐?”

    听她一语点破自己的目的,白祈祾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是了,只是不知师姐是如何知晓的?”

    女弟子闻言笑了笑,解释道:“这有何难?流波山时,白师妹你便与我们陆师姐交好,今日更是……”

    说到这,她脸上的笑顿了顿,接道:“我很少见陆师姐能同人如此,想来你们关系定为深厚。眼下夜深,白师妹孤身一人来此……若不是为公,那便只能是来寻陆师姐了。”

    “原来如此,”听完解释,白祈祾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微微笑道,“师姐真正聪慧至极,是我愚钝了。”

    “哪里,白师妹谦虚了,”女弟子摆摆手,“不过不巧的是,白师妹今晚注定要跑空了。”

    说到这,女弟子脸上笑容微敛,望了眼白祈祾,叹了口气道,“白师妹怕是刚回门里,还不知晓吧?”

    “啊,可是发生什么事了?”白祈祾脸上露出恰时的迷惑不解,顺着话问道。

    “唉,陆师姐今晚被师父罚在望月台思过,若无师父首肯,白师妹你呀,定是见不到她的。”

    “如此……”闻言,白祈祾面露失望,但又很快恢复正常,她感激地朝女弟子作揖行礼道:“所幸今晚碰到了师姐,若无师姐指点,定要耽搁更多了,实是多谢。”

    女弟子听完又笑起来,连忙摆手,示意其不必多礼。

    一番寒暄后白祈祾同人告别,二人分路而行,白祈祾假装往回走,却在那女弟子看不见自己后一个闪身,进了旁边的小路。

    走在偏僻无人的小路上,白祈祾想起方才那位师姐话里透露的位置。

    “望月台。”

    望月台是个孤悬在半空中的悬崖,为小竹峰上最有名的地方,与青云山通天峰上的“云海”、“虹桥”并列为青云六景之一。

    除了后半部与山体相连,望月台大部分都悬在高空,据说月色明亮的夜晚,月光会慢慢从山下升起,缓缓爬上望月台,而在月光完全照亮望月台的那一刻,也正是望月台最美丽的时候。

    霎时月正当空,清辉会灿烂无比地洒下,月华从光滑的望月台岩石上倒射开去,顷刻照亮整座小竹峰,而在那一刻站在望月台上的人,几乎就像是站在仙境中一般圣洁耀目。

    更有传说,若是能在一甲子才出现一次的满月之夜来到望月台,便能身临其境地站在明月之上,那感觉,光只肖想,便委实令人无限向往。

    不过这些都是别人眼里望月台传闻中的模样,在白祈祾的眼里,望月台三字包含的意义,远比这些来的复杂。

    ——望月台,是陆雪琪十年剑舞的地方。

    想到这些,白祈祾不动声色地抿唇垂眸,沉默地行走在泪竹林间,不见声响。

    今夜天昏阴暗,不见星辰暮光,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小竹峰,一路途径前山弟子聚居之处,也是一片黑灯瞎火,显然都早已经入睡。

    不出一炷香,白祈祾就远远见到了传说中的望月台。

    而她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正独自伫立在那半壁悬崖上,仍身穿着那袭孤僻清冷的孑然白衣。

    从不离身的天琊,就别在她的腰后,在黑暗中轻轻散发着柔和的蓝色光亮,照亮了周围些许地方。夜风冷冷吹来,将单薄的衣袂轻轻吹动。

    鬓边,有几缕丝柔的秀发,被风吹得乱了,拂过陆雪琪清冷的脸庞。只是她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默默地站在望月台悬崖的最前方,安静地望着远方。

    山风,渐渐大了,她的衣摆在黑暗里飘舞。

    再往前进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山脚下,白祈祾安静地站在泪竹林边,光辉从头顶洒下,将她一分为二,恰如明暗的交界。

    半边身子都被隐没在荫蔽下。

    白祈祾默默抬眼,仰望着那个在悬崖边,微光里伫立的背影。

    腰间的渊琅轻声铮鸣,似映衬着心底的欢喜之意,过了良久,她才从静默里回过神来。

    垂眸拍了拍渊琅,白祈祾从阴影里迈步而出,朝着望月台一阶阶踏月而上。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打算离去。

    ……

    愈至崖顶,风便愈大。

    当白祈祾站至望月台上时,她的衣摆已被冷风吹的猎猎作响。

    站在陆雪琪的身后,只不过十几丈之遥,却走不动了,白祈祾望着眼前被星辉勾勒出的轮廓,心里酝酿过千遍万次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只安静地望着,想,上次相见是什么时候呢。

    是在流波山顶的木屋里吗。山顶凌冽的风夹杂着漫天呼啸的讨伐,得了盲疾的自己却窝在角落,沉默得像一截枯木,心中满是崩溃后的迷茫与胆怯。

    还是在流波山的树林里,天下正魔之前,无数试探目光的检阅逡巡之下。受戾疾所困的自己,双目赤红,啖下最不愿伤害之人肩头的骨肉,对着沁血的创口,贪婪地磨牙吮血。

    白祈祾的手脚一丁一点冰凉下来。

    回忆起这些,她的心就像越过了眼前之人,直直朝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坠了下去。

    孤独的、沉默的。

    ……

    最后一眼,是在树林里吧。

    白祈祾想,她同陆师姐的最后一眼,应是在树林里。

    那时正魔两道无数大能汇聚一堂,风云诡谲间各种阴计阳谋混杂发酵,而紧绷到让人发麻的血战更是处于一种一触即发的状态,只消一个火星子便能彻底焚完一切,紧绷得让人发麻。

    如此动荡不安下,一切都理应是狂躁、腥郁的。

    可站在漩涡中心的白祈祾,最后记得的,却只有陆雪琪投向自己的一双平淡眸子。

    安静、寡淡、找不出一丝破绽。

    对于自己,她如深海般沉默,与叫嚣着的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不愿被记起、相悖到不容的画面此时慢慢浮现在白祈祾眼前。

    恍惚间,站在崖边的人也似有所感,定住的背影动了动。白祈祾敏锐地在凌冽的风中嗅到一丝转瞬即逝的血腥气。

    几息后,眼前的背影转了过来。

    惊绝的容颜,冷淡的眉尾,与生俱来的孤傲,仿佛盛开的百合间轻轻显露的清冷露珠,傲雪凌霜。

    这样的女子,生来就不属于凡间。

    白祈祾轻轻弯眉,喟叹出口。

    不管见多少次,她仍会在见到陆雪琪的那一刻,为之惊艳。

    ——只是……好似清瘦了些,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伤带来的。

    白祈祾站在原地,望着、想着,有些出神,随后突然间,心被狠狠揪了下,一股莫名的温热湿润冲上眼眶。

    她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刚抬手,几滴滚烫的热泪就忽然滚落下来,砸在手背上,如此突兀,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慌忙间低眸,白祈祾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是哭了。

    可是,为什么?

    明明,不悲伤。

    白祈祾一时怔神,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抬起头,目光下意识投向了站在悬崖边,同自己遥遥而立的陆雪琪。

    而陆雪琪,彼时恰好正安静地回望着。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织汇,这一眼好似穿越时空,与流波山上最后那个抬眸交错、重叠。

    白祈祾想往前走,可不知为何,却在两步之后停了下来,山顶呼啸的风卷着她的衣摆上下翻飞。

    “陆师姐……”她望着陆雪琪,嘴唇微颤,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

    “嗯?”眼前之人从鼻腔逸出一声尾音,明明再轻不过,可仍被白祈祾听得清清楚楚。

    白祈祾没有说话,两人在风中沉默下来。

    几息后,陆雪琪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好似是无奈地笑了,白祈祾听见她主动开口问道:

    “怎么哭了?”

    风中的笑意太过浅薄,淡到白祈祾连心脏都漏了一拍,回过神再想追究时,早就消散在耳边,恍然一切是自己无端揣摩的臆想。

    ……

    白祈祾在来的路上,其实不是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决定太过莽撞。

    眼下许多事情都未解决,自己又身陷泥泞,再加上三门会审在即,所有举动都被有心之人盯着,时局格外敏感,如若此时还有所差池,恐会连累众多。

    ——她便是这般性子,瞻前顾后,思虑过重,总想着凡事熨帖妥当,却又深知此间相悖之深。

    以往苏茹还会就着这个脾性说她两句,之后发现劝不住,便也习惯了。

    所以当白祈祾走在泪竹林里,踩在簌簌的落叶上时,心里不是没有犹豫与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青云门的陆雪琪。

    这些时日去了哪儿、做了什么、又与当日擅闯流波山的人有何关系,这些问题,心系青云的任何一人,都会同她质询,更何况是在青云门里一向以严厉与循规蹈矩而出名的陆雪琪。

    可倘若真被问起,该如何作答?不想再以谎言欺骗,却仍无法泰然将一切坦白告之。

    白祈祾沉默的心,拧巴成一团。直到陆雪琪开口的前一秒,都是忐忑的。

    可,为什么——白祈祾垂眸,安静地想:

    她问的,偏偏是,怎么哭了呢?

    ……

    深知无法代表任何,却仍为这一切感到欢喜,白祈祾抬眸,神情还残留着些许怔愣,随后回过神来,突然笑了,往前又走了几步。

    即使没有星光作陪,白祈祾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

    陆雪琪微微侧头,安静地看着白祈祾靠近自己。

    不知是不是因为眼底映衬着浅薄的天光,白祈祾觉得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陆雪琪虽然神情依旧淡漠,却不似往常那般冰冷。

    见白祈祾没有说话,她再次主动开口问道,“怎么,是递帖时被哪位师姐给为难了?”

    站得稍近,便能清晰地看见陆雪琪挽在耳后的发。白祈祾心底涌动,察觉到清冷声下的揶揄,恰时手背上的泪顺势滚落,带来一瞬的痒意,她悄悄地将手往后背了背:“……怎会。”

    不好意思说自己并没有规规矩矩地递帖,而是偷偷溜上来的。白祈祾轻咳两声,眼神滑落而下,盯着崖边的一块碎石,腆着性子随口胡诌道:“小竹峰的师姐个个都人美心善,路上遇到的那位也待我极好,怎有为难一说。我……许是有些恐高,被吓的罢。”

    恐高?

    陆雪琪闻言唇角微抿,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面色却正经,点点头,仿佛当真将她胡编乱造的理由听进去了:“如此。”

    随后还未等白祈祾松口气,陆雪琪眸光流转间瞬时抬手,轻飘飘地指了指白祈祾的衣襟:“待你极好的师姐,就莫要惹人家伤心了。”

    陆雪琪的声线仍如往常般平淡清冷,可‘极好’二字却咬得比往常重上两分。

    白祈祾听在耳里,有些糊涂:自己同那位师姐明明聊得开心,何来‘惹人伤心’一说?

    还未等从话里再多察觉出些甚么,白祈祾下意识地低头,顺着陆雪琪所指方向望去,随后滕的一下懂了。

    在自己锁骨侧方的领口上,有一片沾湿得极深的润色。

    ——那是几炷香前,灵儿师姐抱住自己时动情落泪,不小心蹭上的。

    ……

    天际无星,本就晦涩的夜幕此时愈发昏暗。

    白祈祾先是一瞬诧异,随后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想要抬手遮盖,扬到半空突又觉有些不妥,顿住停了下来……

    陆师姐这是……

    白祈祾的心揪了起来,突然有些莫名的紧张,抬眼悄悄望了眼陆雪琪——

    她仍如往常般不动声色,不偏不倚地立在原地。

    白祈祾悬着的心慢慢落地,只余下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罢,实是唐突,她在心里笑骂道。其实也清楚,哪有那么多的深意可循,多的,只是心里有鬼之人的无法言说。

    可,为什么,还是有些开心呢。

    望月台上,陆雪琪的身影被月光在地上拉出一道极为斜长的影子。只有轮廓隐没在黑暗里,极为模糊,几乎与周遭环境分不出边际。

    陆雪琪抬眸,见白祈祾安静地在笑,月光映衬眼底,在暗夜里极为明亮,有些不解。

    “什么事如此开心?”

    白祈祾笑而不语,轻轻抿唇,许久,才答道。

    “天色好。”

    “……”陆雪琪轻飘飘望她一眼,淡淡地将目光移开,转过身去,面向望月台下的万丈深渊,“还有力气净说胡话,想来身子应是没有大碍的。”

    “嗯。”白祈祾笑着应下,没有多说什么,但只有她知道,这不是妄语。

    天色其实真的很好,好到现下不是无星无月的悬崖峭壁,而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艳阳天,在和煦的微风里沐足踏青,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心间,一切都柔软得不可思议。

    白祈祾眼带笑意,走到陆雪琪身旁,同她并肩,一同面对着万丈悬崖,顿了几息,像是想起什么,缓缓道:

    “师姐,你知道吗?我先前在河阳城落脚时,曾在集市碰到一位小姑娘,就站在铺子旁,一双眸子十分清亮,又黑又圆,眨也不眨,十分安静地盯着我。”

    陆雪琪微微侧头望了白祈祾一眼,见她出神地抬颌远眺,又转过头去,没有言语。

    “小女孩瞧着乖巧,却十分拘谨,我以为她饿了,便从旁边铺子买了些吃食,想递给她,但她见我朝她伸手,像是突然被吓到了,瑟缩着一直后退,盯着我的眼神既害怕又好奇……”

    说到这,白祈祾笑着叹了口气,看上去有些无奈,抬手摸了摸臂膀。

    “她怯生生地躲在箱子后边儿探头……我怕再吓到她,便想了个法子,攫取灵力幻作白鸦,那女孩果然孩童心性,看见花哨的戏法,满脸惊讶,犹豫很久,还是好奇地凑了过来。”

    说到这儿,白祈祾突然抬手,掌心在腰胯处虚虚比了下,嘴角噙着温和的笑:“估摸着只有七八岁罢,才到我这儿呢,长得是十分讨喜。”

    “见她喜欢,我便用白鸦同她开心,渐渐地,她才放下戒心,愿意同我说话。”

    白祈祾将视线从远方那片浓墨里收回,望向鞋履。发丝随着垂首从耳边晃落,伏于肩头。

    “她说自己名为怀盈,听街上来了个仙人,这才从家里偷偷跑出来,想瞧瞧仙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白祈祾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继续道。

    “她好像认定了我是仙人,起初我还想解释,可看着她的眼睛,我又觉得这件事不重要了……送她回家的路上,她没头没脑地问了我这么一句话。”

    “她说,仙人姐姐,你见过我的外祖母吗?她矮矮的,瘦瘦的。我当时愣了,以为她想家了,便哄她说马上到。可她却一本正经地连比划带解释说,不是的,外祖母不在家,外祖母在天上。”

    “外祖母住在天上,仙人也住在天上,所以仙人,也一定见过外祖母吧。”

    白祈祾仰起头,夜风微寒,天寂无星,嘴角却有微微的笑意。

    “她说,仙人姐姐,能不能转告外祖母,怀盈过的很好,希望外祖母也要照顾好自己。”

    ??“多好的姑娘啊,一定是在家人的爱里长大的吧。”

    明明是赞赏的咏叹,不知为何,白祈祾的语气却渐渐沉了下去,像潜入水底的鱼,深埋起来。

    陆雪琪似有所感,若有所思地侧过头,望向白祈祾,白祈祾恰时也正好回首,与之对视,面容十分平静:“可是,陆师姐……如此好的姑娘,为何却偏偏是一缕残魂呢?”

    等不到回答,也不是非要等一个回答。

    白祈祾沉默几息,笑笑,继续道。

    “她的‘家’是一片荒坟,领着我走近了,她才后知后觉地抬头问我,仙人姐姐,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我望着她,她又‘哦’一声,说自己记起来了,是一个哥哥把自己弄得很疼,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当时心里难受得紧,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却不在意,说今天很开心,谢谢我。”

    “我望着那一片连坟包都算不上的荒地,喉咙像被哽住一样,走之前,我问她,怀盈啊,如果可以许一个愿,你会许什么愿呢。”

    白祈祾淡淡眨眼。

    “她如果想报仇,我便帮她去报仇,她如果想转世,我便帮她寻僧侣超度。”

    “她很疑惑的望着我,问,姐姐,我可以许什么愿望呢?”

    “我说,什么愿望都可以。”

    “她听我这么说,一下子笑得开心起来,说,那就祝外祖母和姐姐天天开心吧!”

    “……”

    白祈祾说到这里,一下子停住了,好久,好久,久到山顶的风都让人心底发了冷,才继续说道:

    “……陆师姐,你说,这天底下,真的会有太平的一天吗?”

    白祈祾神色淡漠,身影没于夜色,专注地盯着万丈深渊。

    明明语气平静,陆雪琪却能感受到白祈祾那份隐于话底的深深不安与害怕,就像冬天湖面上的那一层薄冰,脆弱易碎。

    她沉默地转过头去,至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嘴角绷得笔直,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很久,久到天地都寂声,白祈祾才听到风中传来一句轻飘飘、却又郑重坚定的回答:

    “会的。”

    白祈祾听到回答,睫毛轻轻扇了两下,转过头,撞进陆雪琪的眼里。

    ……陆雪琪总是平静的,一双的眸子晃不出一丝涟漪,恍若能容下天地万物,亦或是盛不下哪怕草木。

    如此深邃,却又浅薄。

    白祈祾有一刹的晃神,瞬时笑了。

    突然说道。

    “陆师姐,我很想亲眼见见传说中望月台的至美之景……可惜,今夜并非良时。”

    “待事端平定后,再一同来望月台赏次月,可好?”

    陆雪琪察觉到她言下的遗憾之意,神色微动,似有所感地轻轻抿唇。

    似纵容,又似叹息。

    “……好。”

    她听到自己望着白祈祾,如此答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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