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婉婉对他况明轩的感情历程完全不感兴趣，刚刚这个问题纯粹是一时冲动，话赶话了。所以在遭到拒绝回答的时候，她倒没有觉得失望，反而觉得是自己提问得有些唐突。

    “不好意思啊，是我多嘴了。”

    况明轩挑了挑眉，没有多说话。

    再一次短暂的沉默之后，凌婉婉清了清嗓，很认真严肃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况先生，谢谢你的赏识和认可。但我觉得我不是很适合成为你的合作对象，至于我家的麻烦，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车标的事情，谢谢你的大度不计较，我……”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总而言之，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抱歉。还有……谢谢。”

    虽然是坐在车里，但她仍然很有礼貌，很有分寸地微微屈身鞠了个半身躬。

    就在她拉开车门打算下车的时候，况明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你家的事情？”

    凌婉婉开车的手顿住了。

    “按照你的薪资，就算不吃不喝，就算在外打工再辛苦，一个月你最多能攒下多少？六千块？八千块？你家里的外债还没有还清呢吧，现在你姐姐要照顾姐夫，那个承包出去的小包子铺赚不到几个钱。你姐夫的病，需要很多钱。你可以一点点攒，但他的病，等得起吗？”

    凌婉婉关上了刚刚打开的车门，又老老实实地坐了回来，但是却没有转过身，保持着背对况明轩的姿势。

    “还有刚刚闹事的那家人，他们会来闹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能受得了几次，医院又能受得了几次？”

    他竟然还看到了刚刚的闹剧！

    凌婉婉转过身：“你有办法解决他们？”

    “我有办法确保他们不会再出现在你，或者你的家人面前。”

    况明轩的声音很低沉，同样的一个人，同样的声线，此刻的话语却充满了十足的压抑感。

    “你……混黑道的？”

    凌婉婉弱弱地问道。

    况明轩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愣神，冰冷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和戏谑，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合法渠道。”

    凌婉婉咽了咽口水。

    还好还好，这要真的是涉黑的，那她好像又得罪了一个得罪不起的。

    有钱人解决问题的方式嘛，大概就是给钱吧！

    真好呢，只要足够无赖，就能赚到钱。

    可是凭什么要纵容那种无赖啊！

    她皱了皱眉：“他们不值得。”

    “你还有心情管别人？”

    况明轩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戏谑。

    凌婉婉觉得很委屈。

    从小到大，因为贫寒的家世和姣好的外貌，她一直生活在一个很极端和矛盾的状态里：有人心疼，有人嫉妒，有人喜欢，有人轻视，有人甚至会一边追她一边在外散布关于她的谣言……

    所有关于她自己的事情，她都可以不管不顾不在意，但现在，她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了。

    这是最让她无力的事情。

    “我可以给你几天时间考虑——”

    “我同意。”

    况明轩似乎有些意外。

    凌婉婉看起来不像是冲动的人。

    “我还以为你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做出决定。”

    凌婉婉的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落寞。

    “不需要。我也没什么可值得你图的。”

    她的声音很轻，很镇定，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声音里有些发抖。

    况明轩忽然觉得心里不是很舒服，有种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的痛感。

    一旁的凌婉婉似乎已经耗掉了所有的冷静，急忙忙地低头鼓捣手机：“是不是需要留个电话，微信什么的，我还得回家取户口本，在那之前还得请假……”

    手机刚刚被摔坏了，屏幕碎出了蛛网一样的纹路。

    她以为摔坏的只是屏幕，可是现在手机完全无法开机。

    一颗泪珠狠狠地砸在了破碎漆黑的手机屏幕上。

    她迅速地将头偏到另一侧，趁势甩掉了眼角摇摇欲坠的泪珠。

    况明轩从扶手箱里拿出一部手机：“先用这个吧，里面有我的电话。”

    凌婉婉连头都没抬地接了过来，一句习惯性的“谢谢”噎在了嘴边，没有说出口。

    “家里的事情会比较多，你最好现在去把工作给辞了。”

    凌婉婉条件反射一样地想开口反驳，但也同样地，话在嘴边就咽下去了。

    “我接下来还有工作安排，我们再联系。”

    这话等于是下了逐客令。

    她很感激自己终于有了离开的理由，拉开车门就下了车，连句道别都没有。

    扭身向一旁的假山走去，她一步都没有停留。

    直到听到车启动又开走的声音，躲在假山后的凌婉婉才缓缓地蹲下了身，默不作声地哭了起来。

    几分钟后，她擦干了眼泪，在同事们指指点点的目光中，走进了护士长的办公室。

    护士长气得摔了一地的圆珠笔。

    凌婉婉是她在校招会上一眼看中的姑娘，这姑娘业务能力很好，压力承受能力强，身体素质也很不错，心态更是莫名其妙地好。

    她刚刚才在院领导面前为她打包票，保证杜家人不会再来惹麻烦，保证她会处理好私事，不会影响工作。

    她现在来辞职？

    还是因为要跳槽？

    还是要去跳槽当保姆？

    是的，凌婉婉说自己要去给别人家当保姆，因为赚的多。

    “我不是看不上保姆这个工作，但是你的业务能力，还有好不容易学到的知识，你不觉得浪费了吗？”

    护士长试图和她谈理想。

    “我……已经答应人家了。对不起……”

    凌婉婉知道很对不起护士长的一番慧眼识人，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可没少照顾她。

    “你们这些小姑娘啊……”

    护士长甩开门离开的时候，只留下了这么一句恨铁不成钢的感慨。

    接下来的三天，凌婉婉过得充实又麻木。

    给姐姐家里和包子铺做了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扫除；跟姐姐说了同样的谎言；把况明轩转到她账户上的“先期定金”分成几部分，一部分到医院交了姐夫的医药费，一部分还给了多年的债主，还剩下一点，转到了姐姐的卡上……

    凌漫漫当然没有被她的谎言轻易糊弄过去，但她也是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有主意的，所以纵是无奈，却也无从劝解。

    “放心吧姐，你知道的，从小到大，你妹妹我什么时候吃过亏呢！”

    憔悴的凌漫漫看着妹妹闪烁其词的眼神，只好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