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好看些。”褚奕说。

    于是孟棠便一遍又一遍的对着他笑，笑到肌肉僵硬，笑到扯唇角这个动作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动作。

    可褚奕好像总是不满意。

    他暴躁的在屋内走来走去，眉头狠狠皱着。

    过了会，褚奕伸手，用拇指，将她嘴角用力往上提，他再也看不到孟棠昔日那温和美丽的浅笑了。

    褚奕离开了寝殿，当晚没有回来。

    后来孟棠听人说，李常福在御书房服侍时，不小心打翻了茶盏，被褚奕迁怒之下杀了。

    李常福也是个可怜人，先前替她安葬了芳宁，如今却身首分离，也没个人替他收尸。

    是孟棠，在第二天问了褚奕，她说：“你杀了李常福是吗？李常福陪在你身边那么久，你怎么能？”

    这段日子孟棠鲜少对他说话，而如今一开口，问的却是李常福的事，这让褚奕分外不悦。

    褚奕说：“为何不能？”

    孟棠死死盯着他，道：“你真是疯了，没有李常福，焉有今日的你！如此忘恩负义！不堪大任！”

    褚奕眸子猛地沉了下来，他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说：“孟棠，你别忘了，我变成这副模样是因为谁？”

    褚奕掐着她的两颊，语气冷冰冰的：“忘恩负义也好恩将仇报也罢，我不快活了谁也别想快活！”

    他心中的恶意和偏执已经达到了巅峰。

    孟棠睫毛轻颤，她道：“李常福从小陪着你，那可是从小就陪着你，对你好的人啊！”

    “那又如何？”褚奕神色不动。

    “褚奕，你便活该孤家寡人一辈子！爱你的对你好的你都杀了，这世上没有人会将你放在心上！”

    “不要紧，我也不在乎，你知道的孟棠，我在乎的从来只有你，虽然你也未把我放在心上，但不重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够了，哪怕互相折磨一辈子，我心甘情愿。”

    “疯子！”

    褚奕低低的笑出声来，眼底流露出危险的光，“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我，骗了我感情，还想我善罢甘休？不可能的孟棠，我们注定要纠缠一辈子。”

    “你想回家？”褚奕轻声笑了下，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凭什么呢？你回家了我一个人坐在这皇位又有什么意思？你得陪着我，你骗了我害我失去了一颗心，你就得拿你的一切来赔我。”

    “我以前付出的那些真心，对你的那些好，从未掺过假，也是真心实意想与你过一辈子，可为何要骗我呢？骗了我后还妄想我能成全你？这天下间，哪有那么好的事？”

    褚奕掌心，从她的脸，抚摸到她的脖颈，他笑着说道：“我的好棠儿，随我一同下地狱吧。”

    话落，低下头，恶狠狠的朝那双唇吻了过去，用牙齿用力咬着，碾磨着，舌尖侵入她的檀香小口中，湿滑的触感让男人越发兴奋，激动难耐。

    孟棠轻轻闭起眼。

    褚奕暴躁的扯开她的衣裳，他要与她共赴云雨之巅，他要在云雨之巅上，逼迫她看清眼前人。

    剧烈的喘息声从寝殿里传来。

    黑夜降临，万籁俱寂，唯有这寝殿里暖黄的光，照亮了宫里这一小片地。

    屋里传来女人小声的低泣。

    褚奕知晓自己死后定是没有好下场的，但他不在乎，那又如何呢？即便入十八层地狱，他也要拉着孟棠一起。

    那干净洁白的人，终归是被他玷污弄脏了。

    孟棠近日越发疲惫了，白日里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昏睡中。

    而她每回一醒来，便看到褚奕站在她床前，神色柔和的敲着她，这画面堪称世界第一恐怖画面。

    孟棠身体便下意识瑟缩了下。

    褚奕便去摸她的脸，轻笑一声，问：“怎么过了这么久，还这么怕？”

    “我的好棠儿，我杀谁，都不会杀你的。”

    孟棠死死咬着唇，往后挪，一双眼睛凶狠的瞪着他。

    褚奕便叹了口气，说：“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从你脸上看到好脸色了，不过不要紧，这样棠儿也很可爱，我也很喜欢。”

    他掌心落到她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外边传来太监小心翼翼的传话声：“陛下，您已经两天没上朝了，大人们都在御书房等着您呢。”

    褚奕便起身，临走前，弯腰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说道：“过会就回来陪你。”

    孟棠没有说话，直到晚上，褚奕也没来。

    孟棠提心吊胆，其实比起他来，她宁愿他不来。

    她目光落在屋内那跳动的烛光上，内心忽然升起一股冲动来，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结束吧，结束吧。

    孟棠赤着脚下地，伸手拿下了红烛，随后，将红烛往帐上一扔，瞬间，火光便蔓延开来。

    孟棠站在那里，没有动，仍旧猩红的火光将他包裹。

    浓烟呛的人睁不开眼，可孟棠仍旧看到了那匆匆赶来的人影。

    外面乱做了一团，侍卫们小心翼翼的劝着：“陛下，火太大了，不能进去啊陛下！”

    褚奕却不管不顾，冲破了侍卫的桎梏，朝寝殿内跑去。

    孟棠张开双臂，迎接属于她的死亡，火光点燃她的衣服，发丝……

    她看到褚奕不顾大火，疯狂扑了进来，孟棠想大笑，可她一笑，口中便呛入了浓烟，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眼角因此而沁出了泪水。

    再见，阿父。

    再见，兄长。

    再见，这个世界。

    她终于要解脱了，剧烈的疼痛将她给包裹。

    *

    火灭了，褚奕一个人，孤零零的跌坐在烧成黑炭的废墟中，他怔怔的看着这一切。

    他面前是孟棠焦黑的尸体，她死前甚至没有向他道别。

    褚奕喃喃开口：“你又逃了一次。”

    他缓缓起身，沉着脸，将地上的尸体抱起，随后转身往外走去。

    宫人们不敢拦他，侍卫们也不敢拦他。

    褚奕抱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

    冷风凛冽，褚奕抱着孟棠，立于悬崖之巅，下一刻，他身子前倾，往下落去，他说：“好棠儿，我来地底下寻你了。”

    *

    这个梦好长好长，褚奕能清晰的感受到耳畔的冷风，真实的不像是个梦。

    他缓缓睁开双眼，涣散的目光聚集在了一旁人的身上，他看到孟棠坐在一旁，手里正拿着一个草编的蚂蚱，转过头，冲着他露出浅笑，“狗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