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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顾
第 110 章 再东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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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宣没有再回观耕台,只遣人向皇帝告了罪,便带着其华,在亲卫的簇拥下回到了顾府。
其华见顾宣浑身都是灰土和血痕,也不知道他究竟伤得怎么样,急火火地跟进了俯仰轩。
仍是那间熟悉的内室,漆花大柜中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药瓶。顾七刚待上前,其华已伸手替顾宣解开了外袍,急道:“快,让我看看,伤得怎样?”
顾七的手尴尬地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命他们烧点热水来。”说罢也不敢看顾宣严厉兼求助的眼神,转身出去,还带上了房门。
其华正待将顾宣那已磨损得不成样子、满是血污的外袍脱掉,顾宣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其华抬头看向他,他别开脸,轻声道:“我自己来吧。”
其华这才醒觉,慌慌张张地“哦”了声,转过身子。听得顾宣在身后“窸窸窣窣”地解下衣袍,似乎还疼得轻轻地吸了口气,她忙道:“我帮你找伤药。”
说罢,她急步走到柜子前,打开了柜门。
柜中摆放着许多小瓷瓶,根据朱砂字标志,有清热解毒的,有驱风散寒的,还有治疗蛇咬虫蜇的。
她上次偷偷进俯仰轩顺走创伤药的地方空着,显然并没有补上新的。其华便到其他几格中细细寻找,忽然,她轻“咦”一声,蹲下了身子。
柜子最下方的角落里,摆着两个白色的小瓷瓶。
这样的小瓷瓶,是她在青霞山山脚集市上买的,因为瓶身绘着一只憨头憨脑的猫儿,极似乌豆,她一见便爱不释手,虽然那瓶子制作粗糙,她也买了一对回来。
后来,她根据古方研制了止血生肌粉,用这一对瓶子装了,一瓶送给了顾云臻,一瓶嫁来顾府的时候带到了水榭,遗失在了那里。
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两瓶止血生肌粉,竟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天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加上腰间被铁莲子击中的疼痛,令其华脑子里这刻还有些迷糊,她也没有细想,拿起这一对小瓷瓶,转身往顾宣走,边走边道:“这个药粉是我亲手配的,止血生肌再好不过……”
话未说完,她手中一空,顾宣已将两个小瓷瓶都抢了过去。
其华怔了怔,嗔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还给我。”
顾宣却将手背在身后,眼眸低垂着,没有说话。
其华这时却忽然间清醒了,她想起了许多早已在记忆中淡却的画面,浑身一震,脚步虚浮地退后两步,喃喃道:“原来如此,十八郎……十八郎所说的‘小侯爷友人’,竟然、竟然是我……”
她抬头看向顾宣,张了几次口,似哭似笑地,无比艰难地将话说了出来:“我说过,我一直有个关窍没有想明白,你为何……”
顾宣声音低沉地道:“不要再说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自以为是,以为你居心叵测……”
“不!”其华的眼泪淌了下来,她捂住嘴,不住摇头,“不是我害的十三郎,也不是我想害云臻……”
“我知道,我后来都知道了。”
顾宣看着她的模样,心中痛悔无比,再也无法抑制,大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其华伏在顾宣肩头,痛哭失声。自年幼起,就一直深深埋藏在心中的痛苦、委屈、不平和愤恨,在这一刻,都如山洪般奔泻了出来。
顾宣静静地拥着她,什么也没有说,但就是这样的相拥,却仿佛治愈了她心头那一块自幼便有的深深伤痕。
这块伤痕,她甚至从来没有对顾云臻提及过。
她背着“小贱种”的名声长大,渴望父爱而不得,眼睁睁看着相依为命的母亲缠绵病榻,痛苦地死去。而最后,又是这位父亲,从背后深深地捅了她一刀。
从幼时起,她将自己锻得刀枪不入,性子也非比一般的倔强,可在坚强外表下,仍是一颗渴望疼爱的心。
故而在青霞山顶,顾云臻于生死之际不肯松手,嚷出来的那句话,便让她将一生托付给了他。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曾在他肩头痛哭过。
这一路,她走得是这般累,但现在,她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了。
过了许久,其华的哭声才慢慢低下去,终于能够哽咽出声。
“那一天……我正在磨制这止血生肌粉,我爹忽然来了青霞山。他一直在套我的话,想知道媚姨有没有来找过我。后来,他发现了我写在纸上的名字,是你的字——定昭,我一直以为云臻叫定昭。他就大惊失色,问我是怎么认识你的,还说你就是纪阳侯,结识我一定是别有心机……
“我听了心中极反感,就对他说,将这止血生肌粉送给你后,便不会再见你。接着,我为了追乌豆,进了厨房,再出来时,发现他已经走了。我也没有在意,就继续……继续将药粉装瓶。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药粉中做了手脚,他……他甚至不管我是否也会用这药粉!”
其华泪水再度汹涌而出,淌满了面颊,也沁湿了顾宣胸前衣衫。
“蚀心粉,他在里面加了蚀心粉。”顾宣放开其华,轻轻替她拭去泪水,“从围场回来后,十三毒发,命在旦夕,他的长随告诉我,药粉是云臻的心上人所赠。我当时心中恨极,以为你是奉了你爹的命令来谋害云臻的,更怕你将来离间我和云臻,祸害西路军,而云臻又是那样轻信人言的性子,所以……所以我怎么敢让云臻娶你,只能迫不得已将你骗了来,本想着将你软禁在别院的水榭,待解决了你爹后再处置你。但你后来逃跑受伤,用了这个药粉,晕了过去,那时候,我就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错了,但我又怕你用了苦肉计,只能故意让你听到我和老七的对话,稳住你,后来又诸般试探,直到在运河上,看见你舍身跳下河中去救云臻……”
他痛悔地再度将其华拥入怀中,下巴靠在她的秀发上,喃喃道:“最大的错还在我,是我卑劣懦弱,是我不懂得如何去相信一个人……”
他顿了顿,艰难地轻声道:“我心中也有一个结,那个结在我心中多年,腐烂了,腥臭了,我却仍然没有勇气将它剜除掉……”
其华从未见过这次的顾宣,此时的他,仿佛一个茫然无助、手足无措的少年人,她情不自禁地,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这样的动作,给了顾宣勇气。多年来深埋在心底的痛悔,从不曾在他人面前露出一丝半毫的伤哀,都在这一刻倾诉了出来。
“我父母早亡,是大哥大嫂将我抚养长大。”顾宣轻而快速地说着。
他怕自己这一辈子,再也没有一刻能像现在这样有勇气,将血淋淋的往事,坦承地撕给一个人看。
也许,心底的那块腐肉,只有这样活生生剜出来,才能长出新肉来。
“十一年前,大哥带我去了熙州军营,并将精锐部属麒风营交给我。我那时意气风发,觉得世间一切事皆无不可为。第二年的秋天,我微服巡视边境,救下了一个被散兵游勇欺侮的女子。她……”
顾宣拥着其华的手微微收紧,轻声道:“她说她叫李青鸾,是中原去到西域行商的汉人后裔。我轻信了她的话,并将她带回了熙州。
“我在大雪中跪了一天一夜,大哥才同意我和她成亲。可就在成亲的当晚,西凉人攻进了熙州城。大哥带着我们撤出熙州,黑风峡有条秘道,只要通过这条秘道,我们就可以绕过白水河,重新夺回熙州。可是就在通过黑风峡时,西凉伏兵忽然出现……”
他轻轻松开抱着其华的手,他的衣袍,在这之前便已被解开,其华循着他低头的目光,看到了他肋下一道寸许长的剑痕。那剑痕虽然早已结疤,仍可想像到昔日受创之重。
“她一剑刺入了我这里,并告诉我,黑风峡暗道的地图,是她偷走的,她叫段长卿,来自凉国一品堂,是凉国国师段远山的女儿。”
顾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大哥见到她刺伤我,他本可以从凉军的伏击中脱身,却为了救我,又折返来……”
多年前的那一幕,这一刻纵使能叙述出来,仍心中大恸,他气息急促,爆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咳嗽声,令他和其华都没有听到,院外顾十一正和什么人在争执着,也没有听到那人甩开顾十一,大步往俯仰轩内走。
其华看着顾宣痛苦的神情,怜爱地伸手,抚上他的面颊。
“定昭……”
她轻轻地唤道,便如同高热昏迷之时那喃喃的轻唤。
“我们告诉云臻好不好?”她喃喃道,“把一切都告诉他,这不是你我的错,是造化弄人。他……”她泪水滚滚而落,“他今天那样子,分明是已经知道你骗了他,他的心中,该有多痛……”
她紧紧揪住顾宣的衣襟,央求道:“我们把一切都告诉他,好不好?我……我现在就去找他!我要告诉他,你做这一切……”
其华松开手,转身,便欲匆匆往屋外走。
“不!”
顾宣一把将她拉了回来,紧接着,一个深深的吻,封住了她所有的话。
这是一个情绪迸裂到极致下的吻,从未有过的剖白心迹,将内心最软弱最见不得光的污垢赤袒相对,让所有积存于心、压抑多时的束缚轰然崩塌。而她发出一声沉闷的惊呼之后,在他怀中的轻轻颤栗□□,更给了他勇气。
本就是这样卑劣无耻的他了,又何妨最后放纵一次?
他的吻从热烈逐渐变得缠绵,呼吸急促地交织在一起,排山倒海地将她包围。她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开始青涩地回应。
为了杏花骄阳中的承诺,她不知疲倦地奔跑着,寻求着真相。日日夜夜的相处,只有她才能看到他卑劣面具下的至情至性,也只有她,才懂得他仿佛无所不能背后的痛苦与挣扎。
本就是这样疲惫不堪的她了,何不卸下所有的背负?
火热的吻,似乎将两个人一起熔化,而这样的吻,更带着某种尖锐的痛楚,让二人如饮罂汤,欲罢不能。
缠绵中,厮磨间,不知是谁的手揪落了帷帘。
帘纱散落下来,遮住了窗外顾云臻怔然的目光、绝望的转身离开,也遮住了室内痛苦又欢喜的纠缠。
纠缠间,顾宣的手触到了其华腰间,她轻轻一颤。这痛楚的颤栗,让他清醒过来,如有冰水当头浇下,他猛地推开其华,往后蹬蹬退了几步。
其华面颊耳廓都已红透,却没有迟疑,上前牵住了他的手。
顾宣极力想掰开她的手,却仿佛使不上一点力气。她踮起脚,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这样柔软温柔的吻,带着小心翼翼,却也带着无畏的勇气。他心中酸楚,慢慢伸手,拥紧她,像重新拥紧了九年前死在黑风峡的那个自己。
他将脸埋在她的秀发中,喃喃道:“其华。”
“嗯。”
“给我点时间,我……会去和云臻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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