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人不是里亚。

    这是光耀旭日第一反应出的事。

    里亚已经自爆了，他的身体承受了那么多的重压，不可能那么快就聚合，但他不是里亚还能是谁？

    “您好像很在意我的身份，说实话我也没想到真的能有一天可以这样和您交流，尽管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个仿造人类性格而生成的意识，我不清楚您在仿造谁，也许是您的某个信徒？”

    里亚的眼神闪烁，随后朝着光耀旭日的意识靠近。

    “啊，这都不重要了，吾主，我可是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对您倾诉……您知道您最忠诚最虔诚的羔羊见到您有多么激动吗？”

    说着，他猝不及防地伸手抓入自己的血肉，从其中牵扯出一把猩红的，错综复杂的条状物。

    那些东西正是一条条的太阳蚰蜒，也是光耀旭日信仰具现化的真身。

    “看，这些都是您为我埋下的信仰，原本这些信仰可能搀假，但自从有了你在悄无声息中为我埋下的它们，我无时无刻不在心中颂念您的名，这段日子，您对我的帮助简直令我受宠若惊。”

    每一次献祭，都是这些蚰蜒寄生的最好时机。

    “您看，吾主……我一直都在好好保管着你的【信仰】，这就是我，我们对您的报答。”

    里亚如此笑着，但光耀旭日却从其中看出了更深意的东西。

    他说了我们。

    顿时，光耀旭日的意识光团抖动了一瞬，祂这才看到眼前的不只是里亚本人，还有数不清的生物同时向着自己围拢。

    那些生物中几乎涵盖了一切物种，有人类，有动物，有植物，也存在超凡生物乃至神话生物。

    此时这些虚影身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这些眼睛共同闪烁金色的、比星之彩还要具有视觉污染力的光辉。

    【原来如此，这次的自爆把身上压制的灵魂都解放出来了吗？】

    伏行混沌为了控制神格，特意在其身上安放了许多灵魂，光耀旭日也只是听祂谈过一些。

    当时奈亚拉托提普是怎么说的？祂说自己只抓了一点灵魂，数量不多。

    可现在看情景，光耀旭日怀疑祂当年不只是去各大维度搜集符合条件的灵魂，祂是去搜集物种去了！

    该说不愧是伏行混沌，走的每一步棋都出乎人的意料。

    【看样子，你现在是作为这些灵魂的主体地位，里亚.克尔查……你压制了它们】

    “不压制也没办法不是吗？这些家伙每天在我或者史瓦尔的脑子里吵架，随着模因的晋升，他们的烦人程度也呈几何倍数增长。”

    “请允许我向您介绍，这是我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我，也是我目前这具身体的主人，这是我本人在幼年遇见的神话生物，其实我也没想到祂的身份居然这么吓人。”

    “这是金牛座星系中一个行星上的一只老鼠……这是幻梦境里的一只星之彩幼体……这是……”

    里亚滔滔不绝地为光耀旭日介绍这些灵魂的身份，但光耀旭日明白，再怎么介绍，这些灵魂已经全部被自己面前的里亚所吞并。

    这些灵魂，现在都能被算作一个个体，都是里亚.克尔查。

    为了控制神格，里亚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也只有在现在身躯无法短时间聚拢的时刻，这些灵魂才有空隙全部出来放放风。

    “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到它们时，我也很惊讶，伏行混沌所做的一切堪称不可能完成的奇迹，不如说祂就是奇迹本身，我虽然很忌惮祂，但却并不恨祂。”

    “不如说，我很感激祂所做出的一切，如果没有祂，我也不可能站在今天这个位置，得知世界的无数真相，但更令我惊喜的还是——我可以与您进行一场交易。”

    【你想和我交易？】

    光耀旭日的语气变幻不定，光凭借声音，根本分不出祂的性别，因为这种声音就像千万万人的合奏，混乱而统一。

    “是的，太阳的主宰，孕育了此星球所有生命的伟大存在，接下来，我只是想问您一个问题。”

里亚触碰自己的胸口，做出赞美太阳的标准手势。

    “您是否愿意承认我是您最忠实的羔羊，是否愿意承认我战争骑士的身份，赋予我战争权柄？”

    【你……就只是为了问我这些？】

    光耀旭日甚至觉得很荒诞。

    【你到底在想什么？】

    祂不会相信里亚的忠诚，这个人宣告的忠诚就和伏行混沌发誓永远不找乐子一样令人发笑。

    但光耀旭日又看见里亚将那些代表信仰的多足虫塞到了嘴边，一点点吃了下去。

    这行为就相当于一条被锁链束缚的凶兽在某天挣脱锁链后，又主动衔起锁链，递给面前的人。

    但此时的锁链却过于烫手。

    贸易这个权柄看似普通，但你永远无法预料到对方会在哪里给你下绊子，他的条约里面又存在多少“隐形条例”。

    这权柄如果深究，甚至可以和群星间亘古不变的法则“守恒”画上等号。

    但里亚偏偏不喜欢守规则，他喜欢“不守恒”，将自己的利益归于最大化。

    【你究竟想干什么？】

    光耀旭日翁声道。

    里亚：“我想赌一把。”

    “我不会愚蠢到相信他们可以更改启示录的结果，既然结果已经注定，我更希望这个过程能由我主动参与。”

    “就像无面对应着千面。”

    “我想摧毁，我想挽回，我想催促，我想停滞。”

    “我需要知道所有的过程和所有的结果，来决定我最后的立场。”

    【所以你是想……做所有阵营的内鬼？】

    光耀旭日的声音出现了明显的迟疑，刚刚听到里亚说出口的最后一句时，祂仿佛从里亚身上看到了伏行混沌的倒影。

    参与一切，见证一切，就像疯子一样把所有人戏弄在手掌间。

    混乱又无序。

    无法掌控，因为谁也无法预料到他接下来会干出什么，同样也根本不能掌控。

    光耀旭日突然有些想笑。

    如果伏行混沌还醒着，看到自己的作品如今变成这种模样，会不会十分欣慰。

    但同时祂也警惕起来。

    现在里亚.克尔查变成这幅模样，会不会也是一个征兆。

    一个奈亚拉托提普要借机复苏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