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烟回到了洗车房旁边的那套小公寓里，也不是多方便，只是因为那里有煜辰的气息，开着窗能看见他曾经凝望过的天空。

    她觉得离他近一点。

    一周后，她收到一个国外寄过来的包裹，里面是一张女性人皮面具。

    她回国住进念乔大厦的第一天，兰管家就带着一众律师来，给她看了煜辰亲手写的个人资产处置书。

    上面说，池烟女士享有煜辰先生名下一切资产的处置权和继承权。

    “继承权？”池烟喃喃重复。

    律师点头，“意思是，如果煜先生出现人身意外，您将继承他所有的财产，池小姐，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池烟空洞地看着律师兴奋的脸。

    意味着……煜辰有可能会死吗？

    煜辰，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的泰国？

    夜总会洗手间重逢时，他那么镇定，那么平静，只是在看到她受伤的手时，悄然落下来一滴眼泪，那时的他，一定很努力很努力才压抑住真实情绪的吧。

    池烟真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多抱抱他呢？为什么浪费那么多时间说话？

    明明抱他，吻他的时间都不够。

    ……

    她叫来兰管家，说她也想要一个人皮面具。

    一百二十万一个，竟然这么贵。

    池烟没有丝毫犹豫付了钱，煜辰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她现在是一个拥有能与小国总产值比肩的超级富豪，也是随随便便一张口就能花费百万的人了。

    可她大概是个穷命，不过几天时间，还是住进了这间又吵又破的小公寓里。

    只为等一个人。

    ……

    一天，她趴在窗前看远方的云，听楼下几个修车小弟用中文聊天。北邦是泰国华裔的主要聚集地，几乎一半的人都会说中文。

    “整个北邦都被他底掉翻了一遍，像疯了一样，也不知道是多大的仇。”

    “可谁敢惹他啊，黑白两道他想灭谁就灭谁，估计是以前的恩怨，那个女人不会是他杀父仇人吧！”

    “擎老大是孤儿，别乱传，小心惹祸！”

    “我怕个鬼！听说他现在每天带着一大帮兄弟在夜总会灌酒，晚上都是被人抬着走的，他还有空管别人说什么！”

    池烟立刻关上了窗户，拿出人皮面具。

    她有隐隐的担心，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呢，万一左擎找的是她呢！

    她逃走了，没人再给他催眠，他又面临失眠的折磨，失眠的人往往脾气暴躁，戾气大，如果再被他抓回去，不仅自己的下场会很凄惨，还有可能会影响到煜辰！

    她花了三个多小时，将那具一百多万的面具，带在了自己的脸上。

    一分钱一分货，镜中的女人完全换了模样，中等姿色，不好看也不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人长相。

    关键是，很妥帖，很自然。

    她内心忽然涌出一种冲动，这样她是不是不用躲藏了？

    左擎每天在夜总会买醉，煜辰会不会在他身边？

    他是死是活？

    会不会像高战那那样？

    她好想知道哪怕关于他的一丁点信息。

    哪怕知道他活着。

    ……

    她带上面具，卸掉了手指绷带，应聘了那家夜总会的服务员。

    果然，正式上班的第二天，她去给客人送啤酒时，左擎领着一大群人，乌压压进了最大最豪华的包厢。

    走廊上擦肩而过时，左擎阴沉狠厉的气压，让她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她强忍着抬头，对着他后面的人一张张脸扫过去，没有看到白骞的脸。

    她的心往下沉。

    她并没有刻意去接近左擎的包厢，虽然很想进去听听他们说话的内容，但是事关重大，她不能给煜辰造成任何的麻烦。

    本来就是为了看一眼煜辰，她想得很清楚，只要看到他的人，确认他还活着就好了，她决不会上前相认，立马乖乖回公寓呆着。

    默默等待……

    过了几天，她终于被安排进入左擎的包厢送酒。

    一进门，摇曳的灯光和喧闹的音乐声迎面扑来，男男女女喝酒划拳，肆意放纵，欲望横流。

    沙发正中间歪歪斜斜躺了一个人，身旁跪着两个身姿婀娜的女人，一个跪在地上捶腿，一个趴在他耳边温柔缱绻的说话。

    左擎闭着眼躺在那里，眉心紧锁。

    池烟弯着腰，给一圈人熟练地上酒，开瓶，倒酒。

    “滚！都给我滚！”

    一声暴躁的怒吼，左擎一脚踹开了腿边的女人，女人花容失色地倒在地上，又立刻爬起来低着头退了出去。

    音乐停了下来，谁也不敢发出声音，包厢霎时变得寂静。

    池烟也自觉停止手中动作，安安静静跪着那里。

    左擎起身，敞开双腿坐着，目光阴郁晦暗，直直盯着某个地方，浑身散发出危险的信号。

    没有人敢动一下，没人敢发出一丝声音。

    刚俯在左擎耳边说话的女人轻轻笑出声，如水蛇般缠绕上来吻着他的耳垂，边轻喘边说，“主人，别生气嘛，我来哄你入睡好不好，你还喜欢我对你说什么，我一句一句都说给你听……”

    左擎垂着眸，“我不是让你保护好嗓子？”

    女人娇吟，“昨天贪杯多喝了两杯，主人不用心疼，只是一点点哑，过两天就好了，啊——”

    左擎的手猛地掐住女人的脖子，她面色涨红，惊恐万分，却连反抗都不敢。

    “服务员。”左擎阴恻恻开口。

    池烟一惊，意识到叫她，不敢出声，但抬头看了过去。

    “把桌上所有的酒都拿过来，让她喝完，一滴都不准剩！”

    左擎冷冷说完，一把推开了女人。

    女人眼中露出恐惧，哭着求饶，“主人，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了我，我会死的。”

    左擎不动，刚才阴鸷凶狠的神色忽又消弭了下去，听着女人不断求饶的声音，似忽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吐出一个字，“滚。”

    这是饶了她。

    女人连忙跪着感谢，捂着脖子飞快地跑了出去。

    手下见左擎神色松弛，便又热闹起来，音乐灯光重新摇曳。

    池烟布好酒，转身准备出去。

    “沈夏！”

    池烟不动神色，转过脸去，看上去茫然又惊恐。

    左擎不知什么时候冲到了她身后，一步之隔，正猩红着眼瞪着她。

    在看清她面容的一刹那，他脸上露出极度失望的神情，似乎某样绷紧的情绪骤然松懈，眼神在某个瞬间甚至有些绝望。

    他偏过头去，过了一会，不耐烦地说：“以后这里，就你伺候。”

    池烟忙点应承。

    左擎看都不看她一眼，一脚踢倒旁边的桌子，发出“砰”一声巨响，心情十分恶劣。

    一个首领谄笑着走过来，“老大，别动怒别动怒，好消息，白骞那边有进展了！”

    池烟只觉耳边一声轰鸣，很想留下来再听他们说什么，但此时已到门边，一咬牙，僵硬着身子，拉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