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烟一夜未睡。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琢磨那几句话。

    又高兴又担忧。

    高兴的是，煜辰肯定还活着！

    担忧的是，他的处境吉凶难测。

    有进展了？

    是煜辰和他的合作有进展了？还是煜辰已经暴露，他要抓他有进展了？

    那个首领喊“白骞”，以前都是喊“白老板”的，为什么突然换了称呼？

    转天，领班通知她，以后定点服务左擎包厢。

    她每天晚上临睡前生啃几个辣椒，第二天早上嗓子果不其然肿了起来，说话带着几分嘶哑。

    包厢内，左擎照例每晚醉生梦死，被她掐着脖子的女人又重新陪在了他身边，时时刻刻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池烟走来走去服务的时候，能感受到一道炽热的目光在盯着她，每当此时，她便故意将正脸面朝左擎，他便意兴阑珊地移了开去。

    只是，再没人提过一句白骞。

    ……

    那日，池烟正迎着头顶上一道灼热的目光低头倒酒，软包门推开，老五柔媚的声音响起。

    “老大，我回来了！”

    包厢内顿时一阵热闹，纷纷举着酒杯打招呼，玩笑戏弄。

    “老五可走了有些日子了，看把我们老大给想的，干什么都没心思，快过来敬敬老大，好好赔罪！”

    “你这会和白骞去曼谷，去了这么长时间，可不是有了帅哥就忘了我们这帮兄弟啊！”

    “老三，人家白骞有钱有貌还年轻，这回和皇室合作的赌场要谈成了，老二的位置都是他的，你拿什么和人家比！”

    “是是，我也不比，只要他白骞有本事带我赚钱，老子喊他爹都行！”

    “哈哈哈……说的是！”

    池烟不动神色地听着，动作熟练地给老五倒酒，心中悬空已久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老五皱着眉头瞥了她一眼，拿起酒杯转头言笑晏晏，“老大，这杯我敬你。这次和皇室的谈判很顺利，白骞还要在那边处理一点事，还要晚几天，让我先回来做准备。”

    左擎喝了一口酒，慵懒地问，“什么准备？”

    老五神秘一笑，嗓音有隐隐的激动，“白骞真是个能说会道的，他居然把王孙德帕说动，亲自到这里当赌场开幕嘉宾！”

    首领们一阵惊呼。

    “这要真通过皇室过了明路，以后别说北邦府，就算整个泰国，还有谁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这可比以前佤门会还要风光！”

    “老大，恭喜啊！我们能跟着您混饭吃，真是祖上积德，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左擎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仍是一副神情恹恹的模样，但到底是听到了好消息，眉目舒展开了些。

    他用脚踢了下池烟的腿，“去，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都拿来！兄弟们一起喝！等白骞的好消息！”

    池烟下意识朝他看去，对上他直愣愣的目光，然而只一瞬，就见他失望地闭上了眼睛，一把勾住旁边的女人，低吼出声，“哄老子睡觉！”

    女人喘息着缠上了他的腰。

    老五意外地没有一贯的拈酸吃醋，反而拿起手机，神色愉悦地飞快打字。

    池烟弯着腰退了出去。

    ……

    五天后，池烟在走廊上被一个醉得东倒西歪的小姐撞倒，反被她不依不饶用泰语叱骂时，忽然福至心灵抬头，看见了“白骞”的脸。

    他跟着一帮人走在左擎身后，看上去气宇轩昂，正满面笑容地说着什么。

    煜辰……

    他还活着，他很好。

    一瞬间，池烟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她完全不在意眼前的骂声，心中反倒如春雨化雪，冰川解封般满心松快，只是多少隔了一层面具，眼睛又泛着泪，那丝发自内心的喜意没有半点显露，一眼望去，像是被训得委屈落泪。

    左擎停下了脚步。

    他一脚踢飞了骂骂咧咧的女人，拽住池烟的手臂往前走，进了包厢用力甩开，她趔趄几步，才稳住身形。

    他阴沉地瞪了她一眼，“上酒！”

    池烟立刻转身出去拿酒，与煜辰擦身而过，听见他正与旁人说话，低低笑了一声。

    她走在走廊时，心情雀跃之极，几乎想跑起来。

    可以了。

    见到了煜辰，她放心了。

    在吧台边拿酒边琢磨，她打算明天就辞工不来了，虽然有面具护身，可这左擎的目光总让她不寒而栗，有时候态度也很奇怪。

    为避免夜长梦多，还是避开他比较好。

    池烟拎着酒走进包厢，若无其事瞥了一眼煜辰，他正被一群首领围着热热闹闹喝酒，老五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坐在旁边，时不时替煜辰喝两杯。

    煜辰喝了半醉，身形略摇晃地举着杯酒走到左擎面前，笑着说：

    “擎老大，以后赌场这块起来了，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从今往后，我们所有的兄弟有命一起活，有钱一起挣！”

    众人纷纷附和，扯着嗓子吆喝。

    “有命一起活！”

    “有钱一起挣！”

    左擎眉目舒展，显然也难得地高兴，一把握住煜辰的手，豪气地说，“白骞，以后你就是我们帮派的第二把交椅，咱们兄弟两个掌控整个北邦府，看谁敢不服！”

    老五笑盈盈走过来，“白哥，老大已经安排好了，等三天后赌场开幕仪式结束，就召开帮派大会，宣布你的正式加入！”

    煜辰大笑，举杯一饮而尽。

    “承老大的吉言！”

    池烟暗暗担心他的酒量。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醉了，老五和几个想向他卖好的首领，搀扶着他去洗手间吐。

    包厢一下冷清了下来，只剩下左擎和两个始终跟在他身边的手下。

    池烟跪着地上，将空瓶子一瓶一瓶放入酒箱。

    一首歌的间隙，没人去点歌，屋内骤然变得安静，甚至能隐隐听见隔壁震动的音乐声。

    “钱进来了吗？”左擎忽然问。

    “进了，他给钱倒是挺爽快。”手下立刻应道，“老大，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左擎眯着眼，笑了一声，“怎么都得等皇室的人先离开，先按兵不动。”

    池烟收拾完毕，转身往门外走。

    推门关门，她听见左擎沉声吩咐，

    “这件事不能让老五知道，那个傻货被白骞迷得昏了头，就算知道他是警察也未必回得了头！”

    “是，老大！那到时候对老五——”

    “一起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