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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旧曾谙
第 19 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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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街码头发生特大聚众枪击事件第二天便登上了报纸头条。许多报社的记者如雨后春笋般扎堆来到码头,扛着摄像机,企图拍下些什么蛛丝马迹。现场只遗留有些许血迹,经过这些记者的报道,估计又会被写得极其离谱。

    株华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她置身一片黑暗之中,漆黑又冰冷的夜里,下着倾盆大雨,雨滴一点点浇在她的身上,她穿着一身白裙子,如同傀儡一般走着。周围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一直在原地打转,不曾出去。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双手环臂,紧紧抱住自己,茫然又无助地蹲了下来。冷冷的雨水在脸上放肆拍打着,分不清哪是雨,哪是泪。霎时,她听到一声声呼唤,她寻着声音,慢慢摸索过去。

    “小姐!小姐您终于醒了!”

    “我的女儿,你差点吓死阿娘……”

    “株株,我在这里,不要怕,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

    株华在昏迷了三天三夜后,终于幽幽转醒过来。长时间的不见光让她眼睛微微刺痛,她缓了缓神,完全把眼睛睁开,只见所有人都围在她的床边,极尽关心目光看着她。

    株华:“我,我这是怎么了?我只记得,我在船上,我看到北辰哥哥一个人跟几十个黑衣杀手打斗……之后,之后……我就不记得了。”她说完,头隐隐作痛,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她刚醒来,因为身体长时间浸泡在水中,何芷生在那天晚上来诊断完之后,断定株华身体会因此留有后遗症。虽然九死一生保住一条命,但身体素质会大不如前。霍北辰在床前一直守着她,几天几夜没合过眼。眼下见她醒过来,松了一口气,嘶哑着嗓音。

    谢卿峰:“孩子,你觉得身体还有哪处不舒服吗?何大夫这几天一直负责你的药膳,你若身体不舒服,我随时请他过来,千万,不要忍着。”陆梁秋在他说完后,红着眼流着泪,上前紧紧抱住株华,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霍守翊适时地站出来,安稳住二人情绪。“现在株儿已经没事了,但身子仍然虚弱,需要静养,我们人多,都守在这里恐怕会不方便,也不利于株儿养病。我看这样,就让辰儿留下照顾,咱们都先出去。有什么事,咱们第一时间赶过来就是。”

    玲珑:“是呀,霍老先生所言有理,夫人,我们就先出去吧,老爷,您几夜也没合眼了,不如去歇息一会吧。”

    谢卿峰:“也好,那这里有什么事情,辰儿和玲珑丫头通报一声即可。夫人,我们先出去吧。”

    霍北辰:“伯父,您和伯母随我父亲先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玲珑就在外面守着,有什么情况我会让玲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房间里只剩下株华和霍北辰。玲珑一关上门,霍北辰便一把拥住她,紧紧扣在怀里,生怕眼前的人再一次离他而去。

    谢株华:“北辰哥哥,你,你抱我抱得太紧了,我喘不过气来,你……”

    霍北辰:“嘘……别说话,让我抱会。”他真的怕极了。连收紧的胳膊都在微微发抖。他把下巴放在株华肩头上,闭着眼,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株华回抱住他,双手绕过他的后背,轻轻拍抚,以此来无声的安慰。

    许久,二人依依不舍的分开,霍北辰托着她的双颊,目光坚定地无比温柔凝视着她。房间内灯光将二人身影拉的很长,最终它们在一点交织重合。

    霍北辰:“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我真该死,我真恨不得捅死我自己。株株,你不知道,我从水里找你找了那么久,我甚至绝望地想,你会不会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我。兴许是老天可怜我,让我终于找到了你。我抱你上岸,我看着你惨白一张脸,紧闭双眼毫无生气,我吓得不知所措。我无法想象,如果你回不来了,我一个人该怎么活。”

    他肩头一耸一耸,怀抱宽厚而温暖。株华贪恋地将头深埋。

    谢株华:“北辰哥哥,你今日这番话,我已经再无遗憾。你知道吗,我在水里,死命挣扎,看着你在岸上与他们拼命,身下的鲜血淌的满地都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好想就这样沉睡过去,可是我又不想死,我不甘心,我还没有嫁给你,我还没有和你一起白头。”

    株华说着,眼泪不争气一滴滴掉落,像泄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霍北辰离开她,托着她后脑,毫无犹豫地吻了下去。她的唇永远是那么美好,那么让他有安全感。唇齿交磨间,津液与津液互相交换,发出啧啧水声。这晚,是霍北辰自她失踪半个月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霍北辰抱着谢株华上岸。老天到底还是让他找到了她。霍守翊和谢卿峰听到声音,立马跑了过去。霍北辰将株华平躺着放在地上,她全身上下都湿的透透的,冰凉的身体没有一丝起伏。他拼命按压她胸口,想让她吐出肺里的水来。他一边发疯似的用嘴向她渡着气,一边癫狂地一遍又一遍呼喊着她的名字。

    “音音,音音,对不起,我来晚了。你争口气好不好,不要让我留下遗憾。我爱你,我还没有娶你,我还没有带你游遍五湖四海,你听到了吗?你听到的话,就快醒来,我需要你!”

    二人身体冰的不像话。霍守翊即刻让人弄来了火把,生起了火堆,用火焰的温暖来驱散他们身上的寒冷。谢卿峰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了株华身上。

    “我搓你的手和脚,不要冷掉,求求你,醒过来,给我一点点希望,好不好?”霍北辰手上的动作一刻也不停,他不想抱憾终生。没有她的世界,便是如同行尸走肉,都是假的。

    霍守翊:“辰儿,你捏住她鼻子,对着她的嘴吹气,然后把她的身体抬高,头下脚上,将闭在胸口的水逼出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就在霍北辰已经绝望的时候,他听到身下传来一声细小的咳嗽声。

    “咳咳……”谢株华吐出了那口水,剧烈的一阵咳嗽,急促的喘息起来。霍北辰反应过来,不顾她的身体,用力的紧紧将她护在怀中,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霍北辰:“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他激动地流下两行泪,不住地轻吻她的额角。

    霍守翊:“辰儿,株儿现在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你先松开她,我们立即回府,找大夫来给她医治。”

    陆梁秋一看到被霍北辰抱在怀里的株华,一口气没提上来,当下昏了过去。玲珑飞快地跑去何氏药铺,连夜请了何芷生过来。他妙手回春,医术高明,过了一会,株华便脱离了危险。何芷生开了几副药方,即刻赶回去煎药。从那时候起,所有人便寸步不离的守护在床边,谢卿峰随后便下令,加强了府内各个角落的戒备。

    株华醒来后的第二天,睁开眼,便看到了身边的霍北辰。他连衣裳都顾不上换,眼下青黑一片,唇上也窜出了细小的胡茬。他睡得很香,很沉。因为她就在身边。株华伸出手,从他额头一点点描绘轻抚,他的五官是那样精致。她要每一处都认真临摹,用心记住他的样子。即使多年后的某一天,二人相见形同陌路,她也一直记得他的模样。

    麒麟殿。

    孟少绾吐出一口鲜血,捂着流血不止的胳膊。“教主,对不起。我没能杀了他们。”说完,便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黑衣杀手:“教主,二堂主中弹受伤,姓霍的带了帮手,堂主她在打斗中被子弹打中了胳膊。不过,他们也没得到什么便宜。那个谢株华掉落进河里,恐怕已经……”

    “无妨。我们按计划行事,一切都在我预料之中。扶小绾下去,去请沈南诚,给她治伤。”

    “是,教主。”

    “老朋友,或许,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麒麟教主说罢,唇角露出一抹残忍的弧度。

    何芷生有起死回生之力,株华在府内休养了近一月,又每日按时服汤药,身体渐渐恢复过来。这日,段良人带了水果和鲜花来看望她。

    “段姐姐!你来罢了,还带这些东西做什么,你我二人何须这样客套?玲珑,快过来把东西拿下去,去取碧螺春来,我要与姐姐好好说会儿话。”

    玲珑:“是,小姐。”

    谢株华:“段姐姐,我记得你素来爱喝碧螺春,正好我这里有今年才新贡的,等会儿你尝尝,给个评价,要是好喝,你就把茶叶都拿走;若是不好喝,那你更得要拿走,我喝不了太苦的。”

    段良人禁不住笑出声来,“你呀,我怎么说你呢,这身体才好,你便有力气同我说笑打趣,早知道,就该让你在那河里再多待一会了。”

    谢株华:“好啊,你个没良心的,我差点丢了性命,你竟在这里咒我,看我怎么惩罚你!”

    二人说完,便开始了追逐,院子里一时欢声笑语,为这冷清死寂了一个月的谢府平添了几分生色。株华闹累了,便收了手,恰巧玲珑这时将茶泡好端来,于是二人索性停下歇息,进屋品茶去了。

    谢株华:“嗯,这茶的确香甜,入口清香,且没有一丝杂质,堪称上品。段兄意下如何?”

    段良人喝了一小口,仔细在嘴中停留了一小会,十分赞同的说道。

    “这茶确实不错,那我就不客气了,一会儿,你让玲珑丫头替我装上一包,等我拿回戏园里,好好品尝。”她放下茶杯,对株华一挑眉,“多谢贤弟了。”

    谢株华:“哈哈哈哈……我俩还真是默契,我看日后要是穿男装出去,也未尝不可,到时候我们就以兄弟相称,哥哥放心,小弟我一定不会吝啬,争取早日为你寻到一个可心的人儿。”

    又来了,又开始了。谢株华又开始黑段良人了。

    “说真的,”段良人正经了起来,“此番你遭遇如此意外,着实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当时我接到你出事的消息时,久久不能相信。当我赶来亲眼看见你闭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整个人都懵了,我没有办法,只能日夜跪求菩萨和佛祖,求他们保佑你早日醒来。还好,你回来了,想来应当是我的诚心打动了上天呢。”

    株华很是感动,“我知道的,谢谢你们。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说了,心里被塞得满满的,老想着哭。你说,我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多愁善感了。”

    段良人:“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事儿了。现在,你就一个任务,就是好好吃药,好好吃饭,把身体养好。再过几个月,我们在汴城还会有一次巡演的。老搭档,我可等着你呢。”

    谢株华一笑,“好,我听你的,一言为定。”

    萧承毅自打姑苏巡演一半时便人间蒸发,起初株华还只是吐槽他,后来却是起了疑心,以至于她向段良人询问起时,她也说不清萧承毅的行踪。株华想起一件事。几年前,霍北辰十分郑重地告诫她,萧承毅身份不简单,他不只是一个唱昆曲的演员,他的背景、来历都颇为复杂,不是她能招惹的起的。

    谢株华可不信,所以也并没有往那不好的方面想。她只是生气,气这个人总是关键时候消失不见,气他连自己出事都不肯现身来看一眼。亏她还把他当亲师兄,合着他就那么对她。株华在房间里默默画着圈圈诅咒他,希望他以后娶不到媳妇,打一辈子光棍,孤独终老。

    她又怎么会知道,这诅咒最后竟真的成了真。

    醉禧楼。

    生意如往常一般红火,王妈天天高兴地合不拢嘴,就连做梦也是梦到自己躺在一堆金条上面。尚九怜在房间里坐着,盯着镜子里那个略微憔悴发呆的自己。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被情绪所左右了?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柳先生’了吧?明知道她也是女人,就不该抱有私心。”尚九怜内心痛苦地挣扎着。

    “我不会背叛教主的。”

    她拿起口红,在唇上用力涂抹。然后,对着镜子里妖艳诱惑的自己一笑,起身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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