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音。”

    顾洛浦握住池音音的手，力道越来越轻。

    “人生短短，别和自己较劲，自私一点，接受爱自己的人，勇敢拥有自己爱的人，试试看？”

    老人家字字没有明说，却字字说在了点子上。

    池音音字字都听懂了。

    “我……真的可以吗？”

    顾洛浦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她，“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选择，是不是真的，皆大欢喜？”

    这个问题，池音音回答不了。

    顾西程端着水杯回来了，顾洛浦看着他走过来，卸下了心头的那口气。

    他最后能为孙子做的，也都做了。

    至于结果如何，他是看不到了……

    “爷爷。”

    顾西程走近了，把水杯递到顾洛浦嘴边，“来，喝水。”

    “好，好……”

    老人家很虚弱了，嘴巴接触到杯沿的瞬间，蓦地闭上了眼。

    “！！”

    顾西程和池音音同时一凛，池音音立即把早早抱了起来。

    小孩子是有灵性的，不吵不闹，乖乖的趴在了妈妈肩头，搂住妈妈。

    “爷爷。”

    顾西程双膝一软，跪在了床前。

    几乎是同时，池音音抱着早早也跪了下去。

    四下里一片安静，能听见压抑的呼吸声和啜泣声。

    顾洛浦微眯着眼，视线一一从眼前的两大一小身上略过，呼吸越来越微弱……

    门口。

    顾粤章再也等不了了，他要进去。

    “你不能进去！”郑磊郑刚尽职尽责的拦着他。

    “我现在一定要进去！”

    顾粤章梗着脖子，“你们别拦着我！你们看不到什么情况吗？”

    再拦下去，只怕他见不到父亲最后一面了！

    哼。

    郑刚冷笑，“什么情况？老爷子让二哥和音音进去，没叫你，你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吗？”

    “……”

    闻言，顾粤章一凛，面色青白交错。

    “老实待着吧！”

    什么恶心玩意儿，在老爷子弥留之际，还要再给他添一把堵？

    突然，医生和护士匆匆而来，进了病房。

    “怎么了？”

    顾粤章紧张起来，要跟着进去。

    可是，没等他得逞，顾西程从里面出来了，木着一张脸，脸色苍白。

    早早这会儿又到了他怀里，趴在他肩头。

    小家伙还不懂得死亡的意义，“爸爸，太爷爷怎么啦？睡着了吗？”

    “……”顾西程心尖颤着疼，默默小家伙的脑袋，“是啊，太爷爷睡着了。”

    这一睡，再也不会醒来了！

    他在这世上，是真正的一个人了。

    早早看到顾西程眼眶红红，很难过的样子，抱紧他，“爸爸，早早陪着你呢。”

    “嗯，好。”

    顾西程强自挤出抹笑。

    “西程……”

    顾粤章走上前，“你爷爷他……”

    “嗯。”

    这会儿，顾西程反而平静了，“如你所想，爷爷……去世了。”

    “！”

    饶是有所料，顾粤章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脚下趔趄胸口一滞。

    举步往里走。

    “站住。”

    顾西程叫住了他，声音不大，态度也不强硬。

    “西程？”顾粤章愕然，“难道说，你连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吗？”

    “不是我。”

    顾西程摇摇头，“是爷爷，爷爷若是想见你，刚才就叫你进去了。我只是，不想让你吵到爷爷，让他在黄泉路上，也不得安宁！”

    “！！”

    蓦地，顾粤章呼吸一窒，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顾西程淡淡的看着他，“你走吧，带着你的家人一起走，算是你对爷爷最后的善意。”

    说完，再不理会他。

    吩咐周硕，“处理好这里的事，不要让人打扰爷爷。”

    “是，二哥。”

    …

    后续，自然是顾洛浦的后事。

    池音音给陶嫲嫲打了电话，让她来把早早给接回去了，还有一堆的事，小孩子熬不住。

    她回来时，顾西程愣了下。

    音音怎么，又回来了？

    这个时间，顾粤章他们已经走了，涂思颖也被周硕安排人送回去了。

    池音音朝他抿抿唇，“我想留下来，可以吗？”

    一是陪着他，二是送爷爷最后一程。

    顾西程思考了两秒，点点头，“好。”

    病房里，这一幕似曾相识。

    几年前，也有过的。

    那个时候，是池音音送池伯年走，这一次，是顾西程送顾洛浦走。

    看护打了水来，问池音音，“池医生，这……是我来，还是……”

    “我来。”

    没等池音音回答，顾西程已经挽起袖子，伸出手了。

    “这？”看护犹豫。

    “听他的吧。”池音音接过看护手里的盆，“你去忙别的吧。”

    “欸，好。”

    池音音端着水盆，送到顾西程手边。

    “谢谢。”

    顾西程拧干了毛巾，开始给顾洛浦擦身子。他很安静，眼眶红的厉害，但也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池音音看在眼里，他这是把所有的悲伤都压在了心底。

    这是他的坚强吗？

    可是，在池音音看来，他就快要碎了。

    天，快亮了……

    周硕带着人来，要处理后事。

    “二哥，你回去休息下吧。”

    后续还有葬礼，很多事，这么干熬下去，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可是，顾西程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守在病床边，一动不动。

    周硕求助的看向池音音。

    “西程。”

    池音音想了想，道，“我知道你这时候感觉不到累，可是，别让爷爷担心，好不好？”

    又加了一句，“你这样，我也很担心。”

    终于，顾西程有了反应，定定的看着她，“好，我休息。”

    “嗯。”池音音含泪笑了，赶紧叫周硕，“阿硕，快，扶西程起来。”

    “欸，好！”

    出了大楼，上了车，顾西程疑惑的看着池音音，“你……”

    ……怎么也上车了？

    “我今天和同事换班了。”

    池音音解释道，“我不放心你，我陪着你回去，看着你吃东西，休息。”

    这种时候，只怕顾宅上下，没有一个人能拿得住他。

    听到这话的周硕，倒是狠狠松了口气，于是，看池音音顺眼了很多。

    在这之前，因为池音音选择了谢凌云，他对她是很有意见的。

    顾西程自然不会拒绝，“好啊。”

    只要他不去想，音音陪着他，谢家那边，会不会不高兴？谢凌云知道了，他们会吵架吗？

    到了荔湾，王嬢嬢早早在等着了。

    她显然也已经哭过了，眼睛红肿的厉害，“西少爷回来了，快，饭都摆好了，洗澡水也放好了。”

    顾西程实在是没胃口。

    “我陪着你。”池音音挽着他的胳膊，“正好，我有点饿了，我们一起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