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自己，如果心软的话，以后他会更痛的……所以……

    我停止了反抗，尽量不让语气中夹杂一丝情感，平静的问道，“你要怎么改？你真的可以改么？你根本就放不下你的自尊心，你的冷傲拒人千里之外，就算紧张我和白乐文之间的谈话，你也不愿踏出一步来拉开我们，你留在原地，总是等着我来靠近你……现在也是一样，想要挽留，却还是站在屏风后面，你想保护自己，可是也封闭了自己……这些年来，你习惯了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还可以改变么？你不是也很确定了没有这种可能性，才找来白乐文扮作你……”

    他紧握的手渐渐无力，我趁机挣开，向外走去，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心没来由的一惊，下一秒，听见巨大的玻璃粉碎声，我握着门把的手随之无力松开，霎那间，无数亮晶晶的细小碎屑，像飞了太久而开始破碎的梦想，在我面前轻轻落下。

    他竟然不顾血肉之躯穿屏而过……没有再次回头，也可以想象殷天赋的一身伤痕……

    轻轻的唤，终于放低了身份，不见了冰冷，他说，“这样你可不可以就不要走……我既然走出这第一步，以后都不会太难……我答应你，你再不用费心靠近我身边，你只要站在那里就好，就让我一步一步走到你那里……”

    可你不知道，越是一步步的靠近了我，便越是一步步的远离了你真正想要走近的人……为什么你为了她可以付出这许多，退到如此地步……而你越是这样，便越令我逼得自己决绝。

    感觉他在身后渐渐走来，我只是轻叹一声，“何必又要勉强你自己……我已经放下了，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放下？”

    说完再不停留，匆匆的走了，不是没听见他终于支撑不住砰然倒下的声音，不是不知道他的虚弱，精神上的伤痛远多于身体的伤害……可是，都与我无关了……

    不记得是怎么回到的公寓，然后到头就睡。

    很久没有睡的那么沉，梦里各色人等纷纷出场，殷天赋，白乐文，殷天姿，白筱莜，陆耀辉，小雪……很多很多人，连成一张巨大的网，慢慢的向我压来……忽然网消失了，我回到了我的童年。

    那是一个孤儿院，从我进去的第一天，就被那些大孩子欺负，反抗是徒劳的，他们人太多，猫捉老鼠一样，将我从一个人面前推到另一个人那，直到我趴在地上再起不来……在一次次的羞辱中，我忍耐着，一点一点积累力量，跟自己说要变强，终于在一个雪天，我找到了那个嚣张跋扈的孩子王，一阵对搏，两个人都筋疲力尽倒在雪地上的时候，终究是我先站了起来，将他的头狠狠按在雪里，然后一个人拖着受伤的腿离去。那以后，再没人欺负我，我也渐渐不再沉默阴郁，开始显出那种没事也能乐半天的白痴样。

    如果不是没有选择，谁愿在伤害中变的冷漠？

    可是心里始终有一个角落，一直黑暗，没有光可以照来，没有人可以走近。

    不能原谅，抛弃我的父母，虽然对六岁以前的事一点都不记得，可是和孩子王打架被罚站在院长室外的时候，听见修女嬷嬷在为我求情，“……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就可怜她吧……”

    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就可怜她吧……

    多少年过去了，一直还记得这句话，所以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开朗，不要被别人同情，更不要被别人……抛弃……

    殷天赋，如果注定最后你会离开我，我希望做先转身的那一个……你，可以原谅我吧……

    醒来的时候，已是过了一夜。天刚蒙蒙亮，发现窗外不知何时开始飘雪，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么化作片片白羽，纷纷洒洒飘然而下。

    踏雪而行，心也变的一片澄明，这世间再多烦恼黑暗，当雪花自天空飘落，便又是一个洁白世界。

    前面的树下隐隐站着一个人，见我看他那人却又背过身去。

    走近了，才发现那背影原来是白乐文。

    他肩上已然覆着一层薄雪，这个傻瓜，也不知在这呆了多久。

    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虽然雪还是被踩的吱吱响，可是他好像也没听见，终于让我如愿……

    哗啦……摇下一枝的雪，然后赶紧跳到一边免受池鱼之灾。

    可他怎么还是不转身呢，而且动也不动？被雪砸伤了？

    我赶紧又走到树下，站在他面前，人没事啊，除了头发上肩上大堆大堆的雪……是生气了么，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举起一只手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接着就是很大的一声哗啦，一树的积雪纷纷落下，他的笑容也在那一刻再也收不住，隔着落雪，终于看到他脸上许久未见的开心笑容，那雪落在脸上，滑进脖子中，也不觉得冷了。

    他帮着我擦去脸上的雪，自己却还是一身的亮晶晶，我不由的开始偷笑。

    “笑什么？”

    被发现了……

    “笑你啊，脸上白花花的，像圣诞老人一样……”

    他也忍不住笑起来，两个人背对背靠着树坐下，安静了一会，我说，“我们来做是或不是的游戏吧。”

    “好。”

    “你先问吧。”

    “……”

    等了一会，他还是沉默。

    我忍不住转过头去，“有什么问题吗，怎么还不开始？”

    “其实……是第一次玩，还不知道要问些什么。”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有些好奇，“那怎么就答应了要玩？”

    “因为你想玩啊。”他淡淡的说，理所当然的语气。

    我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