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皇涅苦笑一下，说道：“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夫人，他在我们的抚养下长大，究竟是怎样的孩子你还不清楚？倘若你对他好一些，他也不至于如此。罢了，过去的不说。只是如今说他坏，他可曾对我们有过不敬？他的做法是有些凶残，可他还懂得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还懂得分寸。”

    说罢，梵皇涅叹了口气。“就算这些你都不愿去想，可有一点却是你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他对智可，是真心实意的好，只此一点，你都不应该残忍的分开他们。”

    蓝彩将头侧向一边，捂着嘴笛声哭泣。梵皇涅便走过去，扶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说出来吧，结束两个孩子的痛苦，给他们应得的幸福吧……。”

    头很疼，眼睛也睁不开了，浑身像是被谁捏碎了筋骨，一动不能动。可是脑中还有些意识，隐隐感觉到自己病得不轻。高凌躺着，感受着死亡一步步的逼近。

    大统领走后过去了多久？他不知道。可他还记得那之后便没有人再来，就是说过几天再来的徐天问，也没有再出现。

    也好，省得来了也只是说些没用的话，只会徒增烦恼罢了。

    就这样迷糊着等死，却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处过来。不一会儿，牢房的门被打开了，脚步声来到他的四周。随后，高凌感到有人在摸他的手腕子，还有人给你喂水喝。

    努力睁开了眼睛，模糊地看到有几个人影在面前晃动。是太医院的吧，那个离他最近的老头子，不就是任太医吗？只是太医院的人来做什么，来给他治病？

    于是高凌闭上眼睛，喃喃说着：“几位回去吧，将死之人还医治什么，索性剩下气力，去救那些应该救治的吧。”

    可是说话没人听，高凌也懒得再说什么。愿意折腾就叫他们折腾去吧，自己只要躺着就好。

    “受了很重的风寒，赶紧抬他离开天牢，他需要暖和舒适的地方养病。”

    这些老头子，疯了也换个地方胡闹去。他怎么可能离开天牢，简直是无稽之谈嘛。可是这样想着，便又有几个人走进来，高凌感到自己被人抬了起来，又放到什么东西上，随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去了多久，高凌缓缓睁开眼睛。浑身无力，却不在疼痛，身下软软的，且十分暖和，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来到了仙境。

    “难道我死了？”

    他喃喃说了一句，便听到身旁传来“嘤哼”一声，还没有回过神里，一张脸便出现在他跟前。

    “你醒了？”

    高凌眯起眼睛才能看清她的模样，但当看清楚后“噌”地一下子坐了起来，随即又倒了下来。昭萱公主，她也跟自己一样死去了？

    昭萱见他的反应，掩口而笑。便穿了衣服，越过他下床。站着凝视他，一脸的赞叹向往，带着依旧迷人的声音说道：“你真是好看，我看了你一个时辰了，却还是移不开眼睛。高凌，可惜你是个男人了，不然一定会颠倒众生的。”

    高凌还是不太明白，他应该在天牢的，如果现在不在了，也一定是死了。可是昭萱在他身边，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魂魄呀。

    天呀，有没有人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出他的疑惑，昭萱笑了一下，说道：“你一定很奇怪吧？不过，你还太虚弱，等你好些了，再告诉你吧。”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高凌躺了一天。晚上时候，便有了精神，也可以下床走动。这才发现，自己住的地方竟然是紫禁城。

    皱着眉，他想要一个答案。晚些时候御医再来给他把脉时，他便紧紧地盯着那御医，突然问道：“皇帝为什么饶了我的死罪？”

    御医一愣，脱口而出：“怎么，大统领你还不知道？”

    高凌双眉一扬，沉声问道：“你叫我什么？大统领？！”

    御医的汗“唰”的一下子流了出来，他慌忙站起来，说道：“大统领已无大碍，不久便会恢复元气，无须担心，下官告辞。”

    御医逃命似地跑了，高凌呆坐在床上，看着门口两个直打冷战的太监，不由得半眯起眼睛，问道：“你们也知道是吧？”

    两个太监赶紧跪下来，高凌突然笑了一下，说道：“那就不妨说给我听听，也好给我解解闷。”

    太监对望一眼，一个便小心地说道：“回大统领的话，小的也只是听说。原来的锦衣卫大统领连营大人畏罪自杀，之后陛下就赦免了大统领，并赐封您为锦衣卫新任的大统领。”

    高凌又是愣住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舌头。“连大统领畏罪自杀？他犯了什么罪？”

    几个太监直摇头，跪着的腿哆嗦地更厉害了。高凌二话不说，推开房门冲了出去。

    紫禁城他常来，很快就找到了养心殿，门口的侍卫一见锦衣卫的大统领来了，都纷纷行礼，可高凌却没有跟他们说什么，一个劲儿往里冲。

    再怎么说也不能如此无礼，伴随着太监宫女们的惊叫声，高凌很快放倒了试图阻止他的侍卫，顺利闯进养心殿。

    朱棣正在里面批阅奏折，见他闯进来并不吃惊。示意左右退下，看着虽然披发却精神很多的高凌，说道：“听御医说你已经康复了，朕就猜到你会过来。”

    “陛下，大统领究竟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自杀？”

    朱棣挑了挑眉，叹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必要继续隐瞒下去？”

    高凌一愣，朱棣便从龙案上拿起一封信，扔到地上。“你自己看吧。”

    高凌弯腰拾起来，连营独特的秀丽字迹出现在他的眼前……

    ‘吾皇陛下，罪臣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写下这封绝笔之信。只因罪臣所犯罪状，条条当诛，唯有自我了结，才能落得痛快。只望罪臣此番举动，可以换回高副统领之清白，也算是罪臣做了一件善事。

    罪臣就是十七年前刺杀聂明庄将军的凶手，只因聂将军手握重权，有他一日，便是一日的威胁。罪臣想要鹤立鸡群，必定要将之铲除。于是罪臣与江湖中的带头人联系，做为内应，将聂明庄杀死。不久，罪臣以锦衣卫大统领的身份得偿所愿。然而，十七年过去了，罪臣深知陛下对罪臣的提防与猜疑，深怕罪臣利用手中权力，威胁到皇位安全。故而罪臣打算先下手为强，重施故技，刺杀陛下。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高副统领当时恰巧被陛下召见，挡下了罪臣的飞刀。

    没想到这次刺杀，竟也同时牵连出十七年的案子。高副统领奉命深入江湖，竟查出当初的带头人。通过带头人，他得知了罪臣的真面目。只是高副统领向来敬仰罪臣，不愿相信罪臣的所作所为。他在回到皇城后，亲自质问罪臣。罪臣坦白了一切，不想高副统领只对罪臣说道：陛下向来对锦衣卫不薄，大统领怎么如此？下官不会说出实情，只望大统领从此痛改前非，忠心事主。罪臣不知他意，不想他竟扛下所有罪状，锒铛入狱。

    罪臣前往天牢看望，才知高副统领用意。他感念罪臣知遇之恩，以死明志，愿罪臣躲过大难，铭记于心。罪臣辗转反思，始终不能释怀。如今，只有一死，将事实真相大白于天下，也望高副统领安然。’

    高凌慢慢放下双臂，那信便像是失去了依靠的叶子轻轻飘落于地。大统领搞什么鬼？明明刺杀陛下的是徐天问，他却说是他自己，那么，自称自己是十七年前刺杀父亲的刺客，也是他捏造的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少跟我说那些，我只问你如果你能活，你会怎么样？！’

    高凌一惊，难道大统领这么做，就是为了救他脱险？可这又是为了什么？！

    “没想到，连营之心竟如此叵测，也没想到你还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罢了，既然一切真相大白，朕也不再追究什么。群龙无首是大忌，今后你就是锦衣卫的大统领了。”

    “连大统领，他的尸首……。”

    “哼，虽然他自杀谢罪，可他却是十恶不赦，怎么可如此简单地放过他？朕已经将他的尸首在城外五马分尸了，残骸也已经喂狗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高凌的脑袋一片空白，以至于后来朱棣说得赐婚之事也没有听进去，毫无反抗地答应了，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却发现自己竟走到了中和门，坐在门槛上，因为是夜里，也没有什么人。只是偶有巡逻的卫队经过，见到披头散发却异常秀美的男人，也都猜出他的身份，只是行了礼离开，当然，也有好奇张望着离开的。

    不过无论怎样的反应，对高凌来说都无所谓。他倚着门柱，魂儿也早就飘到了阴曹地府去，追问着连营，究竟为何如此？

    大统领呀，你究竟为什么要做到如此程度？为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属下，这个早就死了心的属下，奉献了你宝贵的生命，最后连具全尸都没有留下？

    你太傻了……。

    高凌的头抵在门柱上，紧闭得双眼流出来泪水，他捂着嘴，不然自己的哭声被别人听到，双肩却连带着整个身子不住地颤抖。

    难道你，是想看到我失去灵魂地活下来？既然这就是你为之期盼，我便坚守自己的承诺。我会活着，不惜一切地活下去。即使日日撕心裂肺，即使夜夜伤痛哀怨，我也会坚守承诺，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