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选者……”老人努力抬头，看了林苏雪一眼，他的嘴唇好像是被什么咬掉了，嘴里冒出白色的蛆。

    那些蛆虫看起来和小号的蚕宝宝没什么区别，只是光影照过能在表面看到明显的金属光泽。

    “天选者已经那么强大，已经会布置幻墟了？”老人嘿嘿嘿笑了三声，林苏雪甚至觉得老人的语气有些绝望。

    她觉得有些奇怪，怨灵本身就是幻墟的组成部分，会布置幻墟很奇怪么？

    林苏雪低头看见他的身体下半截已经完全消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断，肉被水流泡过，流干了血，此刻像是粉红的棉絮。

    “没有存在的意义了。”老人趴在林苏雪的脚下，胸腔不断起伏把他的脊背微微顶起，他用双手刨开地砖，把头埋进下面的水泥，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说，“趁着我记得，让我埋在这里……”

    他好像个疯子，说话没头没尾的，林苏雪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这老人身上的能量已经耗尽了，身体强度还行，估计有乙级，否则也不至于半截身体活到现在。

    他的双手长出鼹鼠一般的利爪，划过瓷砖的瞬间，坚硬的瓷砖和下面的水泥就像是刀切豆腐一样被分开。

    林苏雪稍稍回头，看向被她堆在幻墟角落里的食人种和人类尸体，那些尸体一半被切开，切口干净利落。

    另一半就像老人的尸体这样被撕开，这个地下室里似乎爆发过一场食人种与食人种之间的大战，毕竟超凡者很少会使用撕扯这种进攻方式——除了肉身暴走的梁霄。

    “埋在这里？你一个食人种埋在这里做什么？”林苏雪默默地蹲下，看着老人那穿山甲一般的动作，老人没有回答。

    她伸手拿过了老人手里的稻谷，老人没有反抗，只是在给自己掘坟。

    稻谷里的能量很强，但现在的林苏雪甚至没有兴趣去吞吃，她剥开了一颗硕大的谷粒，细细感觉着里面的气息。

    “其实圣谷说白了，是一串纯粹的晶核，这些晶核可能可以定向制造出一些命格等级很高的超凡者。可能就是用这些纯粹的晶核，我才学会了随意创造命格。”林苏雪在心中想着，以前她只知道吞吃能量，现在终于会分析其中的成分和作用了。

    “这老头似乎还杀了些食人种，但也杀了人类，为什么呢？”林苏雪把圣谷收起来，然后抬头瞟了眼老人，此刻老人整个身子都进了坑里。

    他还在小声呢喃着：“这里就是家……对这里就是家。”

    “我叫什么？好像忘了……”

    “埋起来，别被收回去了……”

    要不是林苏雪是四等生物，还真听不出来他的呢喃，似乎是一种人类和食人种语言的交界。

    “这老头不会是人类变成的食人种吧？”林苏雪心中掠过一个念头，超凡者获得命格十几年后会慢慢变成食人种，丢失自己的意识和记忆，这是常识。

    天下道门也因此自封，让自己出关时还能保持清醒，但是身体已经完全变成了食人种的模样。

    “喂，你从哪儿来？”林苏雪走近了老头。

    “天上来。”老头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为什么叫我天选者？”林苏雪伸手，噗呲一声，整块地面塌陷下去，瞬间帮老人做好了坟冢。

    老人那半截身体躺在里面，长长地舒了口气，似乎有些清醒了。

    “无数寻路人厮杀，寥寥数人被源选中，成为文明最终的答案。”老人躺下，抬头看着天花板，一双眼有时发白，有时泛红。

    “文明最终的答案？”林苏雪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她可不觉得以自己的智商，能成为什么答案。

    老人还在自言自语，“神座将我们捏成先知的模样，带着启蒙智慧的谷寻找每个世界的天选者，天选者已经成熟，不需要我了。”

    林苏雪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她甚至觉得这老人说话的表情有点像是哥哥骗黛西姐姐，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迷惑自己。

    在梁霄身边太长时间，林苏雪这朵小白花也对世界充满了警惕。

    她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打算把这老头说的话录下来，带回去让梁霄分析。

    “噗”忽然一声轻响，林苏雪抬头，看见老人把爪子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林苏雪愣住，这老头好像真的不是普通的食人种，他好像真的一心求死。

    “天选者，烧了我，让我埋在家乡的土地里。”老人把爪从心脏里抽出，对着林苏雪发出痛苦的低吼。

    林苏雪看着他扭曲的表情，轻叹一声，伸手，整个土坑变得炙热，鬼火从四面八方燃起，老人被泡烂的肌肉顿时开始燃烧，扭曲。

    鬼火里的怪人起舞，白色的火焰照着林苏雪一张苍白的脸，他们对视着，各自看不懂对方的想法。

    “谢谢……谢谢……”火焰里传来他的声音。

    林苏雪站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她知道食人种残忍，狡诈，她要站在这里等着这条生命燃烧殆尽，不能让任何食人种在她的手中逃脱。

    幸福里公寓三年，早就抹杀了这姑娘心中的怜悯。

    火焰几乎已经把他变成了焦骨，他在火焰中的话，因为空气的扭动仿佛一首瘆人的歌谣。

    “任何文明的每一天都在战争，都在迫害，群体的思想永远无法达成统一。”

    “天选者只有两条路，统治文明或被文明杀死。”

    “天选者坐上神座，像杀死我那样去杀死反抗你的群体。”

    “天选者，我在家乡的土地里安睡，等待你的旗帜插满整个星域！”

    他说着，鬼火熄灭了，他只剩下焦黑的骨，骨骼散落一地，林苏雪默默地用土埋严实了他的骨。

    然后取消了歌舞升平的幻墟，让腐烂的气息和极致的阴暗重新包裹自己。

    “一嘴歪理。”林苏雪小声说着，转身往外走。

    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看那一地废墟：“如果哥哥继续强大，人们会害怕他么？”

    她走出地下美食广场，自言自语：“如果人们知道我的存在，那些曾经对我网络暴力的人，会害怕吗？”

    “哥哥监察全人类，他们真的服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