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姆兰·沙汗离开了郑州，当四等食人种被击退的那一瞬间，他就选择带他的亲信离开，让剩下的食人种随意进攻。

    他知道，梁霄的个人能力已经无法阻挡，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义父李黄粱把所有的能力传承给了李长戈。

    他要找李黄粱问个清楚——尽管他也不知道李黄粱现在在哪儿。

    离开郑州之后，他又听说，林苏雪获得了肉身，梁霄身边拥有了这个世界最强的突击小队。

    他想了很久拨打了一个电话，打给一个方舟审判的老人。

    “我需要你为组织做最后一件事，去林苏雪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她可能是蔚蓝星域最锋利的剑，她的剑锋绝不会朝向梁霄，但她会向人类挥剑。”

    “放心，你说服得了她，如果你死在她的面前，她一定会动摇。”

    “去吧，让林苏雪把梁霄捧上神坛，让世界觉得梁霄想做皇帝。”

    “把他和大夏的羁绊切开。”

    “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因为只有你，快变成食人种了。”

    ……

    走出广场，是一片朗朗晴天，头顶的雾气还在弥散，脚下的积水依旧昏黄。

    林苏雪站在青天之下，食人种的气息越来越淡，人类的气味愈发浓烈，她却依旧感到心慌。

    一辆辆装甲车从大道上开下，他们来到堵车的路段，士兵改用摩托车穿行城市，拯救生命。

    林苏雪逆着救援的人群往前走，前面是日出的方向，林苏雪看见梁霄漂浮在一整片废墟之上，扛着一坛酒，往废墟里慢慢倾倒。

    “哥！”林苏雪喊了声。

    “嗯。”梁霄微笑，过了几秒又问了声，“心情似乎不太好？”

    “城市破坏得很严重。”林苏雪随便找了个借口，她不知道怎么和梁霄开口说所谓“天选者”这件事。

    在她看来，就像这个世界有天选者，也应该是梁霄。

    如果世界真的有神座，她一定要把哥哥推上去，她不能让别人欺负梁霄。

    “是啊，很严重，这些楼都是我砸的。”梁霄指着脚下的废墟，“苏雪，你看过《复仇者联盟2》么？”

    林苏雪点头，这部电影上映的时候，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还没被扇着巴掌拖进面包车沉入湖底，还没承受网上铺天盖地的谩骂。

    “电影里一个母亲告诉钢铁侠——我的儿子死在了你成为英雄的战场里，你们把一栋大楼砸在了他的身上。”梁霄落地，脚踏在满目疮痍的城市，“当时我想，钢铁侠凭什么要被指责，他在拯救世界哎！战争哪有不死人的？我想不明白钢铁侠为什么要惭愧，可能是作为观众，我自然而然地把自己代入了钢铁侠的角色。”

    “5个小时前，我还是这样想的，面对那个超级食人种，我一拳就砸了上去，我们两个就像是两颗核弹头在城市里对撞，我帅爆了，我在一个四等生物手里夺回了这个世界。”梁霄低头看着酒坛，看着酒坛里自己那张刚毅的脸，“现在我就是钢铁侠的角色，我一拳砸下去的威力比那场电影从头到尾造成的破坏都要大，刚才我寻找食人种的踪迹，飞过这片废墟的时候，我停下了。”

    林苏雪看见有人在废墟上挖着什么，他们在哭，他们在骂，可能是在找她们的家人。

    梁霄侧身，让林苏雪的目光跟着他过去，林苏雪忽然发现就在梁霄的身后有一双手。

    一只从钢筋混凝土和大片碎玻璃里伸出的，满是鲜血的手。

    “是个母亲。”梁霄慢慢走到那双手之前，指着下方，“下面还有一个人，应该是孩子的父亲。”

    “我可以想象当时发生了什么，或许他们是一对普通的上班族夫妻，没人带孩子，幼儿园下课只能把孩子接到公司。”

    “他们或许还在加班，或许是城市里太堵回不去，决定在公司里将就一晚。”

    “然后我的拳头在他们头顶上空爆炸，大楼坍塌。”

    “他们从昏迷中醒来，发现手机没有信号，更不知道上下左右哪里有生路，还好他们发现孩子还活着，于是他们抱着孩子用自己能找到的任何工具去挖穿废墟。”

    “也许他们根本没找到任何工具，他们用手去探路。”

    “上面下了暴雨，整个废墟像是水帘洞一样，那些污水从上面倾泻，几乎是砸在他们的脸上。”

    “他们挖，不断地挖，挖到最后终于看见了头顶的一丝天光。”

    “但那是一片折断的承重墙，只有那么一丝丝缝隙，水流从缝隙里倒灌下来，即将把他们淹没。”

    “他们已经筋疲力尽，他们只剩下绝望。”

    “他们做了最后的选择，妻子踩在丈夫的肩膀上，把孩子从缝隙托出废墟。”

    “刚才我路过的时候，看见了这个孩子，他快死了。”

    “他的生命体征连机器都无法探测，现在的我身为四等生物，对他唯一的感觉是——他的身体还没凉透。”

    “我抱着他，用40马赫的速度回到车站找到雨彤。”

    “他现在正在火车站吃泡面，我不知道回去怎么跟他说。”

    “跟他说，你爸妈死了？死在钢铁侠一拳砸爆的大楼里？”

    “如果，如果我没来到幸福里公寓，今天的我可能是正在实习路上的社畜。”

    “昨天这个时候，我可能在某个城市某栋大厦的律所实习，熬夜打杂。”

    “然后拯救世界的英雄一拳打爆了我所在的高楼，把我扔向深渊。”

    林苏雪撅了撅小嘴，眼眶有些发红：“可是哥，我们什么都没做错！”

    梁霄抖了抖肩膀：“当然，我不后悔砸出那一拳，我不后悔选择在办公园区开战……哪怕是在居民区开战，我也不后悔，战场之上，歼敌是首要任务，十万人因此身亡，我也认为我是英雄。”

    他提起酒坛：“往后有人骂我，有人损我，有人谤我，有人恨我，我都不后悔，但我必须来为他们送行，送他们回家。”

    他将酒精倾倒在废墟之上，然后狠狠砸碎了酒坛。

    然后，梁霄揉了揉林苏雪的脑袋：“丫头，我们回家。”

    “我要吃盘辣子鸡，我要吃最辣的九宫格，喝最烈的酒。“

    “人啊，先得让自己痛快，再考虑别人痛不痛快。”

    林苏雪笑了:“哥，你信我，没人能让你不痛快。”

    梁霄觉得这个笑很熟悉，像是幸福里公寓，她把自己推到墙上，然后出门杀光所有食人种之前留下的那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