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伯斋十五岁从军，为国家镇守边疆，效力多年，不能因为一次没拦住北匈入侵，就将其下狱折磨啊！这样会寒了多少将士的心！”

    “对啊！再说了，没了崔伯斋，边疆还有谁能镇住外敌！”

    “虽然崔伯斋这次败了，但是他与北匈交情好，在和谈中立下了大功，将功抵过，还是可以的！”

    一群大臣在八皇子的带领下，开始在朝堂上和朝堂下四处传播自己的观点。

    别说，还真有人吃这一套。

    就算有些大臣本来不同意的，也察觉了形势有变，改为了沉默态度。

    清静帝一如既往地一言不发，就看着各位大臣闹腾。

    这天，散朝后，大臣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大殿，边走边聚在一起说话。

    “陈兄啊，这事，你是怎么看的啊？”

    “怎么看？闲着看呗。”

    “啊？为什么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封疆大吏被下狱，可不是天天都在发生的事，陈兄你不打算，趁着这机会……”

    “呵呵，李兄啊，不要怪我说你，你看看，闫首辅说话了么？徐次辅说话了么？皇上说话了么？”

    “啊？陈兄的意思是……”

    “嘿嘿，老狐狸们都不说话，一群愣头青在前面蹦跶，你再细想想。”

    “哎，难道……皇上他打算……”

    “没错！咱们这位皇上啊，可是被之前的三朝元老给磨出来了，有耐心得很。李兄，我劝你，再等等，过阵子再掺和这事，没错的！”

    “懂了懂了懂了！多谢陈兄提点！”

    能考中科举的都不傻，类似的谈话，发生在不少地方。

    所有人，都在等一场大戏。

    几天后。

    终于，它来了。

    ******

    这一天是个阴天，黑沉的乌云遮蔽在皇宫顶上，因为皇宫视野辽阔，没有遮挡，这黑云就显得格外地有压迫感。

    上朝的大殿里挤挤挨挨站满了人，因为太昏暗了，太监宫女们不得不点起了蜡烛，蜡烛的光芒下大厅里交织出各种各样的影子，看着就好像这块官员抱团在了一起，那块官员也结成了一块。

    一片肃穆中，太子站了出来。

    光线笼罩在他身上，显得他身上的太子服饰格外醒目。

    “求父皇下令——”

    太子行了大礼：

    “释放崔伯斋！”

    在龙椅上闭目养神的清静帝，活似一条正在睡觉的龙一般，听到说话声，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烛火映照过去，他的眼睛虽然只有一条缝，却格外地亮。

    被天气和烛火搞得昏昏欲睡的大臣们也突然醒了似的，纷纷朝太子和皇上看去。

    “喔？”

    清静帝反问一声，道：

    “崔伯斋驻守边疆不利，导致上京围城，京城所有人都陷入危难，为什么要释放他？”

    太子咬咬牙，将自己和幕僚们商量了许久的说辞说了出来：

    “北匈此次来势汹汹，崔大人才没能挡住。胜败乃兵家常事，若因此就处置了崔伯斋，以后将士们怎么打仗？”

    “虽然北匈围城数日，但并未造成巨大伤亡，城里的百姓不是都好好的么？”

    “甚至，我们因此，还获得了跟北匈和谈的机会，解决了边境的一大难题……”

    太子还要滔滔不绝地继续讲下去。

    徐庭步徐次辅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越众而出，大声道：

    “皇上明鉴！此事不可这般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啊！”

    “崔伯斋不止是驻守边疆不利！他和北匈早有勾结！北匈这次入侵，完全可以说就是他故意放进来的！”

    “城内的百姓还好，城外的百姓，可是被北匈掠夺了一圈，京城的人是人，京外的人就不是人了么？”

    “最后，北匈和谈，是因为被新式火枪打败了，才不得不和谈的，若是他们赢了，和谈时，还不知道会跟我们要多少东西呢！”

    一条一条，将太子的话都反驳了回去。

    太子怒了，徐庭步是最近刚提拔的，不是一直跟他的人，现在来打他的脸，他算哪根葱？

    太子扭头，怒道：

    “徐次辅，我的话还没说完，你身为本朝次辅，擅自在朝堂上打断本太子说话，是何居心？”

    徐庭步可是跟北匈周旋过好几个月还亲自谈判的人，耍嘴皮子，那根本不是事，他回道：

    “皇上之下，皆为臣子。太子您有资格说话，微臣也有资格说话。”

    太子沉下脸，好阴狠的话！

    大佬们终于下场，朝臣们跟着兴奋了！来了来了，等的就是大撕逼的这一刻！

    不少人跃跃欲试，想站队。

    却还有人在等。

    等谁？

    等内阁首辅，闫厚先。

    清静帝也看向闫厚先。

    浓密的白色眉毛下，众人看不清闫厚先的表情。

    大厅里沉默了一会儿。

    这沉默并不久，但大家却全都觉得非常久。

    终于，闫厚先动了。

    这位当了几十年首辅的老臣用沉稳的声音缓缓道：

    “启禀皇上，老臣以为，这事不能放过崔伯斋，但是，也不能对其惩罚太过。”

    意思是要折中处理。

    一群大臣在心里暗骂，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这话进可攻，退可守啊！

    中庸之道，首辅大人走得明明白白。

    顿时，不少人觉得这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纷纷露出想站队闫首辅的意思。

    清静帝神情淡漠地扫视着下面的所有人，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太子身上，微微眨了眨眼。

    又落到闫厚先身上，微微点了点头。

    时刻紧盯着他的大臣们顿时觉得自己明白了！

    皇上这是要放过崔伯斋啊！

    那还等什么啊，赶紧站队吧！

    于是沉寂了几天的大臣们，纷纷蹦了出来，站到了太子和闫厚先一派，所说的话，大差不差，就是这两人之前说过的话。

    只有徐庭步那里，门庭寥落，没几个站他的。

    清静帝看着下面，微微一笑，正要说话。

    大臣们也在迫切地等着他的决定。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从大臣群里走了出来，砰——地一下，跪在了地上。

    大家都懵了，都朝他看去。

    只见这人，跪得笔直，说话也笔直：

    “微臣杨既盛，以死谏崔伯斋，还望皇上听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