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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宋做台谏官
第1章 见习御史,狎妓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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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见习御史,狎妓之嫌

    “我,苏景明,狎妓?”

    苏良握着一份墨迹新鲜的民间小报,脑袋有些发懵。

    “御史中丞王拱辰、监察御史刘元瑜联名弹劾,监进奏院苏舜钦、刘巽监主自盗,以公费聚私宴,邀王益柔、王洙、江休复、苏良等十一名京朝官聚众饮酒,席间有人与妓女杂坐,有人于服丧期宴饮,有人吟亵渎圣贤之诗……”

    其中,论述各个京官行为罪责的小字中,有一行字让苏良如芒刺背。

    “秘书省著作佐郎、权监察御史里行苏良,履职台谏不过半月,狎妓纵乐、甘酒嗜音,御史台建议除名勒停,永不收叙。”

    除名勒停,就是开除公职、削籍为民。

    苏良有些慌。

    没想到吃顿酒席竟被冠以如此巨大的罪名。

    这里是庆历四年秋的汴京城,九月十八日。

    此刻,已近午时。

    苏良今日休沐,便睡了个懒觉。

    哪曾想一觉醒来,御史台察院书写人(吏名)老洪前来告知他,其因涉嫌狎妓,已被宪台停职,并勒令他在家等待开封府传唤。

    出于私人关系,老洪将新得的民间小报交给了苏良。

    此小报消息始于朝廷内幕,真实无误,每日都会更新朝廷的爆炸性事件。

    时效性远高于五日出一期的朝廷官报——进奏院邸报。

    进奏院的主官苏舜钦已被传唤至开封府,邸报指定要延期了。

    苏良甚是郁闷。

    昨晚,他应监进奏院苏舜钦之约,前往汴京城朱雀门外的清风楼吃酒,以贺赛神会。

    席间所坐,皆为汴京城的青年俊秀、馆阁之官。

    文人聚会,自然是有酒,有诗,有女人。

    席上,唤几名妓女歌舞佐酒乃是常情,只要不和妓女“杂坐”,便不违大宋律令。

    酒酣之时。

    难免有人失礼,与歌伎亲密了一些,也有人开始吟诗吹牛皮。

    这是多数年轻官员的常态。

    苏良不得不承认。

    小报上,有人和歌伎杂坐为真,有人吟亵渎圣贤之诗也为真。

    苏舜钦监主自盗也算是真。

    昨晚宴席经费的主要来源,便来自进奏院卖废纸的五十贯钱。

    不过,进奏院一直以来都有这种陋习,并非苏舜钦独创。

    这些罪过,可大可小,就看会不会上纲上线。

    而苏良在席上,既没诋毁圣贤,也没说错话,更没有让任何一名妓女靠近他。

    他实在不知,所谓的“狎妓”到底是从何说起。

    一名不容私德有失的台谏官,若被冠上“狎妓”之名。

    无异于自绝仕途。

    ……

    十二年前。

    苏良魂穿大宋,变成扬州城一名十四岁的小乞丐。

    其前世平庸,年近三旬,依然忙于考研考公。

    除爱读一些杂书,通晓一些新思想,别无所长。

    二世为人。

    既不会酿酒造香皂,也不擅造水泥烧玻璃,自是攀不了科技树。

    幸得一私塾先生收养,日日读书,废寝忘食。

    他拼命读书,不是爱书。

    而是当下的大宋,普通百姓的日子实在悲惨。

    赋役严重,苛捐杂税,名目繁多。

    卖柴有柴税、修房要房税、婚假要婚税,使尽所有力气,都难以温饱。

    一些公知常讲,大宋是幸福感最高的朝代。

    但幸福不属于底层的劳苦大众,只存在于士大夫、大地主、大商人的生活中。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千年前想要逆天改命,跨越阶层,便唯有考公。

    宋朝士大夫官员福利待遇之高,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十年寒窗。

    二十四岁的苏良,终于在庆历二年(1042)三月,登进士榜第十二名。

    同月,被授长清县县令,自此入仕。

    四月,苏良娶扬州城【尚文私塾】教书先生唐泽之女唐宛眉为妻。

    <div  class="contentadv">        可谓是大小登科,双喜临门。

    庆历三年十月,有治绩,授齐州观察推官。

    庆历四年七月,苏良弹劾齐州知州懒政,献《懒官疏》,字字如刀,初露锋芒,得特旨,以秘书省著作佐郎,权监察御史里行,成为京朝官。

    大宋朝,官、职、差遣分离。

    秘书省著作佐郎是寄禄官官职,权监察御史里行则是差遣。

    虽然齐州观察推官和秘书省著作佐郎都是从八品,但意义完全不同。

    前者是选人官,后者则是京朝官。

    唯有先成为京朝官,才有资格步入朝堂高层。

    从选人官跨越到京朝官,非常困难。有官员甚至在选海浮沉一生,都未能上岸。

    而苏良的好运,完全得益于那篇《懒官疏》。

    此疏,痛骂齐州知州嗜痂逐臭,慵懒无能,如百姓眼中的附骨之疽。

    并提出了一个新概念:懒官之害,远甚于贪官。

    苏良一疏成名,朝野皆知。

    故得了个“权监察御史里行”的美差。

    里行有实习之意。

    因苏良寄禄官官职较低,在三丞之下,故而只能是里行。

    较之真正的监察御史,权限与俸禄都少了一些。

    但这已经很优秀了。

    大宋最难做的官,便是台谏官。

    须是进士出身。

    须做过一州通判或地方知县。

    须是京朝官。

    须不能是现任宰执的亲戚子弟。

    须由官员举荐。

    还须不爱富贵,重惜名节,通晓治国纲领。

    ……

    一般情况下,三十岁做台谏官便算得上年轻有为。

    苏良二十六岁成为监察御史里行,已是当朝最年轻的台谏官。

    仕途,一片光明。

    依照大宋目前“重资历而轻能力”的升职制度和台谏官的独特属性,苏良只要不犯大错,依照他的文采能力,六十岁左右,大概率能入中书做个相公。

    半月前。

    苏良进京赴任,还租好了房屋,本想着年底便将妻子接到汴京城。

    哪曾想出了这么一档子倒霉事。

    御史台,讲究风闻奏事,尤喜抓官员私德做文章。

    苏良本就是御史台之人,若真被坐实了罪名,御史中丞王拱辰绝对会将其往死里弹劾,以展现自己的大公无私。

    就在苏良思索着如何自证身清白时。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苏良以为是开封府来传唤了,放下小报,迅速奔出。

    他打开门抬头一看,不由得长呼一口气。

    “希仁兄!”苏良拱手。

    来者身姿丰伟,微微胖,面色白皙,颌下一缕黑须,长得茂密旺盛。

    他不是别人。

    正是当下的监察御史,四十五岁的包拯包希仁,苏良的上官,也是他的荐举人。

    大宋台谏官有“同罪保举”的说法。

    若苏良因狎妓获罪,包拯也会受到牵连。

    包拯对苏良的《懒官疏》甚是推崇,且在苏良入职后对其帮助颇大。

    他看向苏良,无奈叹气。

    眼神里分明写着五个字:景明,你脏了!

    一名台谏官私德有失,就相当于未曾婚配的女子丢了贞洁。

    极为令人不耻。

    “希仁兄,我是被冤枉的,咱屋内细说。”苏良将包拯迎进屋内。

    ……

    注:台谏,即御史台与谏院。御史监察百官,谏官规谏讽谕。自宋始,台谏合流,职事相混,统称台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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