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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道
第9章 大老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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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因为没挂棉门帘,带进来好大一团冷气。

    “张叔?”我站了起来。

    张永久,都喊他大老张,附近派出所的反扒民警。

    少年时,他抓过我不止一回,这几年也是我这儿的常客,时不时就来敲打敲打我。

    “昨晚回来的?”

    他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我掏出烟。

    他瞥了一眼,“还抽红梅呢?”

    我笑道:“你还不知道我,这小买卖能赚几个钱,还能天天抽大中华?”

    和以前一样,埋汰完我还不嫌弃,我又抬起屁股帮他点燃。

    “这次都去哪儿了?”他问。

    我给他倒茶,“主要在宁夏了,走了一些小地方,永宁、贺兰、平罗、同心、盐池和西吉,也去了一些派出所……”

    他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斜着眼看我,“一跑就是半年,钱够花吗?”

    我不由暗骂,这家伙,又来这套!

    “不够花还能偷啊?”

    他立了眉毛,“就等你这句话呢,说,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有病!”我骂了一句,翘起了二郎腿,抽出烟自己点着,“五年了,大老张,你他妈不累呀?”

    啪!

    他一拍茶几,“喊谁大老张呢?和谁“妈、妈”的呢?有没有点儿礼貌?”

    我撇了撇嘴。

    “得罚你,哪天请我喝酒!”他说。

    “凭啥呀?上次你说给我践行,结果算账的时候你趴桌子上了……”

    “谁让你抠搜滴整散白,那逼玩意儿劲儿贼大,这次我少喝点儿。”

    我翻了个白眼,你还能少喝?

    他把烟蒂按灭在了烟灰缸里,这是我用健力宝易拉罐做的,小花篮一样。

    “走啦,”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一天天的也不消停,晚上松光电影院有走穴的,你不去?”

    又试探我!

    一有走穴演出,干[趟活]的[蛾子]们就会扑过去,开[天窗]、走[平台],下[地道]……不够他们忙活的了。

    [蛾子],指的是最底层炮灰级小偷;

    [天窗],[平台]和[地道],对应的是被偷对象上衣的上面口袋、下面口袋以及裤兜;

    小毛贼忙,反扒民警更忙,所以大老张才说一天天的也不消停。

    有时候我挺可怜他们的,这个工作太不容易,抓贼时间长了,一个个造的像土驴一样,一身匪气,比贼还像贼。

    这种小钱,七八年前我就不再凑热闹了!

    我没搭理他,也懒得起身送。

    他才走两步,门开了,猫爷戴着顶破棉帽子走了进来。

    估计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花脸],老家伙脸色瞬间就是一僵,干笑两声:“呦,是张头儿……”

    “老猫?”大老张语气不善,“啥时候回来的?这是干啥来了?”

    我叹了口气,真是巧他娘给巧开门,巧到家了!

    “回来两个多月了,故土难离呀!”说着话,他从棉大衣兜里拿出一块钢带手表,“修表,呵呵,我表坏了!”

    “老上海?”大老张伸手接了过去,仔细看着手表,嘴里还说着,“这表可不多见了,当年我结婚,费老鼻子劲儿才他妈整着一块……”

    我知道,他在看表真坏还是假坏。

    猫爷行走江湖几十年,这点儿小场面真不算什么,来之前,他会把一切有可能发生的意外都考虑好。

    所以,这块上海手表一定是坏的!

    果然,大老张把手表还给了他,问:“六十五了吧?”

    “是是是,”猫爷点头哈腰,“我三二年生人,虚岁可不六十五了嘛,张头儿好记性!”

    “知道我记性为啥好吧?”

    老头一脸尴尬,这话没法接。

    我暗自好笑,猫爷近二十年就被抓过三次,第一次是因为黄瘸子,在佳木斯被抓,余下两次都折在了大老张手里。

    要不是为了躲他,也不会跑去南方这么多年。

    别看大老张一副邋遢样子,时不时满嘴脏话,但他可是雪城有名的[老花]。

    这些年,折在他手里的贼,至少得有一个团,其中[爷]字辈,[叔]字辈和[姑]字辈的也不少!

    他曾荣立个人二等功两次,三等功五次,可就因为太不会来事,这么多年也升不上去。

    大老张回头看我,脸黑的像锅底一样。

    我一脸的不乐意,“瞅我嘎哈呀?!”

    他伸出手点着我,意思很明显:你小子他妈不老实,竟然和这老贼头有来往,你等着!

    我也不解释,起身进了柜台里面,手一伸:“给我看看!”

    猫爷连忙把手表递给了我,我接过来坐在了木头椅子上,伸手打开了台灯,谁都不再搭理。

    门开了。

    就听猫爷贱兮兮道:“张头儿,走啊?不待会儿了?!”

    大老张没说话。

    俗话说得好,捉贼要赃,捉奸要双,就算明知道猫爷不可能消停,他也没办法。

    抬眼看窗外,大老张蹬着破自行车真走了。

    我打开表后盖,简单看了看说:“机芯齿轮有错位,放时间长了,油泥都干了,30块钱,修不?”

    猫爷趴在了柜台上,答非所问:“我能提供一点儿你父母的消息……”

    我两只手停了,扭头看向了他。

    他也看着我。

    安静,房间里只能听到墙上那些时钟的滴答声。

    道上老人都知道我一直在找父母,可我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或许是为了我能接下那把钥匙的活,故意这么说的。

    “说!”我盯着那双老眼。

    “1978年夏天,我遇到了一个男人找孩子,当时他在往电线杆子上贴寻人启事……”

    我不说话。

    “现在想想,他长的和你挺像……”他又摇了摇头,“不对,是贼啦像!”

    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两只手控制不住要颤抖,相互握在了一起,嗓子发干,“你看那张寻人启事了吗?”

    猫爷摇了摇头,“没有,我走了,因为我觉得那人像个雷子!”

    我不由一怔,“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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