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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破了那些烂梗
第100章 调虎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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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言长时间没有日照的犯人,总比其他犯人招认得更快。因而大理寺便取址背阴面,一过正午便晒不到太阳,显得冷峭肃杀,若有风雨相留,更添森然。

    而如此令人敬而远之的大理寺,此日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什么人胆敢擅闯大理寺!”

    屯放卷宗的司务厅内传出一声怒喝,几队侍卫闻声而至。

    来人却半点不怵,一边在密密麻麻的柜架之间闪转腾挪地戏耍着侍卫,一边不忘寻到二十年前的档案抽屉内翻找着卷宗。

    “沈大人?您怎会……”

    一名身手不错、挥着刀紧追不舍的寺丞,从书架的缝隙中与来人打了个照面,顿时愣在原地。

    “康王要造反!他想趁着圣上寿宴之际发动宫变!长生不老药案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沈晏清趁机一个飞踹卸了他的武器,嘴上也毫不含糊地说着重点。

    那寺丞原是沈晏清一手培养的属下,本就不信沈晏清如通缉令所言是行刺万驹来使的刺客,更不信沈父当年会谋害先皇,听闻此言,砸向沈晏清面门的拳头又软了回去。

    见对方有所动容,沈晏清继续趁热打铁:“二十年前凌云城怪物案就是他自导自演的!当年卷宗里定有可作为证据的蛛丝马迹!”

    “好你个沈晏清,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竟自投罗网来了!”

    另一名带兵闯入的寺丞,见到沈晏清仿佛见到了升职加薪的机会,当即拔着嗓子大喊。

    见涌来的侍卫愈来愈多,沈晏清两掌一拍推翻了一个柜架,第二个紧跟着也倒下,于是一个连着一个,一排带着一排,以山倾浪涌之势,书飞册洒地将几队人马压在重重柜架之下。

    而侥幸逃脱的几名侍卫,也沿着墙根被飞檐走避的沈晏清来来回回遛得气喘吁吁,却忘了大理寺另一侧的天牢,此刻正疏于防守。

    “不管你是不是晏清的朋友,我都不会离开。”

    面对伪装成狱卒,要开锁放人的宋荀,周皓君仍不为所动地盘腿坐在牢房一角闭目养神。

    “周大人,我知道您是冤枉的,不想一走了之落下畏罪潜逃的骂名,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今奸邪当道,要先护住自己才是!”

    宋荀苦口婆心,推诚相与,无奈对方是个顽固执拗的主儿。

    “我不冤枉……”周皓君凹陷的眼皮缓缓地睁开,露出两颗漆黑而沉静的眸子,“那长生不老药,的确是我换的。担惊受怕了二十年,如今东窗事发,是该我偿命的时候了。就是对不起我家夫人,要陪我受这趟苦。”

    “您为何那么做?”

    “当年先帝穷奢极欲,为寻长生不老药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倘若他真得了长生之法,得以千秋万代地劳役着百姓,那定安将永无天日。”

    惊怖其言,宋荀骇异地瞪大了眼,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早已瘦成人干却精神矍铄的老人,一时竟说不上是皇帝有违天伦,还是周皓君大逆不道,大抵是君也不君,臣也不臣,才酿成大祸。

    “所以您便……下毒弑君?”

    “不,我只是将不老药换成了药铺的大补丸,却不料……哎,还殃及了一整个渔村……老朽此身罪孽深重啊!”

    “大补丸?”漆黑的牢里,宋荀的凤眼骤然变得明光烁亮,“先皇驾崩前,可有一下子变得健硕孔武,力大无穷?”

    闻言,周皓君猛地站起,三两步跨至栏杆前:“你怎会知道?当时先皇突然变得容光焕发、力壮身强,我还当那大补丸有奇效,可不出两个时辰先皇就吐血而亡。”

    宋荀也一步迈至栏杆前,尽可能以简短的言语解释:“周大人,此事与您无关,是康王做的手脚!先皇吃的是一种能短时间内燃烧寿元以达到增肌健力效用的药。只不过先皇本就命数将尽,这才溘然长辞。”

    “与我无关?是康王做的手脚?”

    怔怔地重复了一遍,周皓君脸上飘来朵朵疑云,又潸然化作两行热泪。背负了二十年的罪恶,如今方知凶手另有其人,千头万绪,一言难罄。

    他此刻才恍惚忆起,当年先皇崩殂,膝下仅有几个公主与彼时才九岁的明帝,朝中的确出现过兄终弟及,立康王为新帝的呼声,同时也出现明帝血统不纯,不能继位的传闻。后来是皇后外戚一党拥立明帝,康王党争失败,兵权分散,才被发落到东南一角。

    “康王如今贼心不死,又想借着皇上寿宴造反,您在此处不安全……”

    听见监狱外有人声接近,宋荀心下不由急切了几分,再度催促。

    “当年,我自认胸怀天下,为实现抱负抛下心上人,与镇国公的女儿成婚。以为如此终能一展宏图,不想却在先帝驾崩与渔村被灭后,惶惶不可终日,将福国利民之心抛诸脑后,浑浑噩噩地过了二十年。这次我不想再苟且偷生了,若能以身殉道亦死得其所。以此物为信,叫我儿莫再牵挂,放手去实现他心中大义。”

    周皓君从怀里掏出半块碎玉交与宋荀,随即背过身,仰望着墙上开着的一方小窗。

    窗外晦暗,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干瘦却挺拔的背影,如梦似幻地教宋荀愈发看不真切,只觉得他身上藏着一股子熟悉的劲儿,曾在沈晏清身上也见识过。

    当真是父子至亲,歧路各别,纵然相逢,无可代受。

    攥着那半块碎玉,宋荀神情恍惚,逃离大理寺不久,才知身后粘了追杀的侍卫,为甩开他们,想也不想地悄然混进了一支宫人打扮的仪仗队里。

    “嘘,姑娘莫慌,我只是暂时躲避……”见大理寺那几个愣头青也跟着冲撞进仪仗队,宋荀飞速钻进轿中,正要安抚轿中女子,却发现是个熟面孔,“瑶镜?”

    “竟敢冲撞乐知郡主进宫的仪仗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轿子外响起掌事太监尖锐的怒斥,那几个侍卫当即低头耸脑地跪成一片。

    “没想到再见竟是这样的场面。”方瑶镜冲宋荀微微一笑,抬手便掀了窗帘子,轻飘飘来了句,“每人脊杖三十。”

    “你倒是……挺适应郡主身份的,杀伐果断。”

    闷棍打在皮肉上,并未发出太大声响,但宋荀却知道三十杖很可能出人命,他看着若无其事的方瑶镜,对她除了感激,更多的是陌生。

    “你是说我变得残酷?”听出言外之意,方瑶镜压抑着自己的笑声,“这世道本就是残酷的,不因你从乞丐,变成裁缝,再变成郡主,命运就会宽待与你。”

    以为她在埋怨主角团抛下她,宋荀立即一本正经地解释:“我们会救你的,我们已有计划,不会让康王得逞的,到时他与呼延和阴谋败露,和亲一事自然作罢。”

    “然后我就会成为罪臣之女,一样掉脑袋。逃不掉的,不管是客死异乡,还是株连九族,我都逃不掉的。”

    方瑶镜转了转腕间的镯子,面无波澜地预告着自己的死期,然后又拔下一支雕着笼中金雀的步摇,在指间搓捻着,继续感叹。

    “这世间一切都是虚假的,它给我设下一个又一个虚幻的牢笼,眼睁睁看着我挣扎反抗,让我误以为有希望有自由,却到死也逃不出它的五指山。”

    不知为何,宋荀觉得此刻的方瑶镜,一如当初知道这是话本世界时几近崩溃的自己。

    他抿了抿唇,说着不知算不算安慰的话:“至少我们都曾看破,也尝试去打破,不再觉世事对我有所亏欠,亦不觉我亏欠人世间,足矣。”

    “哈哈哈,你我出身相似,遭遇相仿,如今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呢!”

    笑着用步摇再度挑起帘子,方瑶镜瞥了眼地上被打得血肉模糊却一声不吭的侍卫,不经意地回头问了一句:

    “对了,方才你在大理寺,想必应该见过你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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