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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宾与白洁
32 睹之鹿马,思之鼠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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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于寂静无声中与尘埃相遇,诉说着震耳欲聋的最终章。

    幸存的青叶,却又借着风的造化,幻作孤独的失命之蝶。

    他们目送着她安然,地拢残躯,魂落九幽。

    他们仰望着它远行,天蓝似海,不知归处。

    他们站在空荡荡的房顶上,怅然且恐惧。

    “我们的天命,将如何呢?”阿缤问,像是自言自语。

    “你想如何呢?”阿晴问。

    “操起键盘,砸碎大道。”阿缤微笑。

    “底气不太足啊,换两个感叹号会不会更契合语境?”阿晴问。

    “操起键盘!砸碎大道!”阿缤狂笑。

    ……

    另一边,白捷跟梓瑜带着白雪之来到了那家名为“欲盖掩耳”的专营鼠头鸭的店。

    店面的装修风格,除了金碧辉煌,就是辉煌金碧,所谓金与碧者,黄灿灿且绿油油也,是富贵的代名、身份的解语、地位的诠释。

    三个字!豪油根!——啊呸,豪得很!

    总之第一眼就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山西煤老板,豪爽且土鳖。

    当然,也不是所有暴发户都这样,也不是所有这样的暴发户都是同一个心态,保不齐有的人玩儿得就是个合群才能更好的发展呢?说不定人家私下里阳春白雪大桥流水哩。

    店老板梅心甘看到来客居然是伟大的村支书的宝贝闺女和宝贝女婿和宝贝外孙女,立刻亲自接待。

    白捷看着梅心甘脖子上的大金链子、手腕子上的大金表子、大笑时候露出的大金牙子、以及那泛着名贵光泽的貂皮大衣子,顿时醒悟,自己猜错了。

    原来不是煤老板的传承,而是东北大哥的血脉。

    看样子,论豪气冲天,还得是东北银儿啊。

    当然,也不是所有东北大哥都这样,也不是所有这样的东北大哥都是一个心态,保不齐眼前这位玩儿得就是个以露为藏呢?故意装出一副张扬高调的土豪样子以隐藏城府迷惑世人哩。

    开玩笑啦,有怪勿怪。

    “稀客、贵客!三位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今天这顿,我请了!”梅心甘大手一挥。

    “伯伯,你热不热呀?”白雪之天真无邪地看着他身上的貂皮大衣。

    “这大夏天的,怎么会热呢?又不是冬天。”梅心甘哈哈大笑。

    “你这儿的鼠头鸭,是正经鼠头鸭吗?听说最近熟食行业的食品安全问题很严重啊。”白捷忧心忡忡地说。

    “只是最近吗?只是熟食行业吗?白老弟说得太保守了吧。”

    “这方面我是外行,你就跟我说,你这儿正经不?”

    “当然正经,别的不说,单单说我这儿用的油,保证全是地沟油,假一赔十!”

    白捷点点头,“这我就放心了。”

    然后拿起了菜单……

    好酒好菜一大桌。

    吃。

    “……这是什么东西?”白捷夹起一只活蹦乱跳的谜样生物。

    “此物名叫蟑螂,外号小强。白老弟真是有福气,一般人来这儿吃饭,可是很难遇到这东西的。”梅心甘说。

    “能吃不?”白捷问。

    “只要客人吃了没当场死掉,就是可以吃的。总之出了店门就不关我们的事儿了,离店概不负责。”梅心甘说。

    “这跟银行的‘离柜概不负责’,有异曲同工之妙啊。”白捷感叹。

    “巧了,这就是跟银行学的,我这悟性还可以吧?”梅心甘得意。

    “所以,能吃?”

    “当然能,大补。”

    白捷嚼蟑螂,嘎嘣脆。

    吃着吃着,梅心甘又虚心求教,“白老弟天资聪颖,大才!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让老哥我进步一下?”

    白捷思索片刻,“这道清蒸鼠头鸭,什么价格?”

    “一千八一盘。”

    “好吃又量大,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价格这么中规中矩?这不是瞧不起人吗?可不兴这么欺负老实人啊。由此可见,你的良心还是没有铲除干净啊,这可不是好事儿,对于买卖人来说,良心这种玩意儿,就属于糟粕中的糟粕,非常耽误发财,必须从速去之。一句话,基础性的营销套路你都不使,怎么给奸商界增光添彩?懂?”

    “……懂了。”

    梅心甘立刻叫来经理杜如燮,吩咐道:“即日起,重新定制价位表,每道菜本身质量不变,价格翻一倍。然后去通知厨房那边,每道菜再搞几个缩水版出来……懂?”

    “懂!”杜如燮领命而去。

    酒足饭饱,离去之际。

    站在店门口,白雪之疑问,“不是说有精美的鼠头鸭挂饰赠送吗?”

    梅心甘叹息一声,“实在抱歉,前几天上边来人了,不让赠送鼠头鸭挂饰了。”

    “为什么?”

    梅心甘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回头看了看自家门面高高在上的纯金匾额:欲盖掩耳。

    四个大字熠熠生辉光彩夺目,尽在不言中。

    一道伤,愈合之后留下疤痕,然后它们嫌难看,便用昂贵的化妆品将其遮得严严实实。

    遗憾的是,疤痕在密不透风的环境中,逐渐坏死,糜烂流脓,臭不可闻,比之以前,更难看了。

    倘若千年前的那位中车府令泉下有知,也当感慨:后继有人,吾道不孤啊。

    不过,中车府令尚有“可怜百万死秦孤,只有赵高能雪耻”的美誉,论其钻营‘成就’,也算得上另类的千古一人,而那位水工局长大概也就只是个水货了,除了搬弄是非蝇营狗苟,毫无才华可言。

    鼠头鸭挂饰已经阵亡,鹿马挂饰,还会远吗?

    毕竟,睹之鹿马,思之鼠鸭,民心欲压,真相务杀。

    ……

    阿缤阿晴手牵手,走在光明的村儿里。

    流言如风,吻着他们的耳朵。

    “听说了没有?有大虫正在入侵咱们村儿!而且是三只!”

    “天啊,太可怕了!可是,它们如何进得来?不是有无形界限庇佑着我们吗?”

    “家贼难防!偏偏村儿里的年轻女娃们特别好奇大虫的样子,非要迎虫入村!还一个个穿着婚纱抢着嫁给大虫哩!”

    “日光之下乾坤朗朗,竟有此等咄咄怪事?”

    “有!”

    “不止如此!大虫化作人形,施展独门绝技——混元掏粪手,左右开弓行云流水,把村儿里数得上的豪华粪坑都给掏空了!那叫一个潇傻绝伦疯流倜傥,简直把年轻女娃们的魂儿都勾走了!”

    “可不咋滴?为了看一眼掏粪大虫,她们有的把重病在床的父亲的救命钱拿来喂大虫,有的把家里房子卖了喝着西北风给大虫送垫脚石,有的把男朋友造个精光,内裤都没剩下,除了身体器官,全奉献了大虫……”

    “呜呜呜……太感人了!这就是以自我为绝对中心的傻逼们的花样年华纯情青春吗?”

    “她们的爹妈肯定以她们为荣!族谱都不敢写她们的名字,害怕过于招摇惹人嫉恨!毕竟她们大大突破了光宗耀祖的极限!”

    “她们未来的老公肯定也以她们为荣!自己的老婆竟然如此大爱无疆臭不要脸的下贱!世所罕见!”

    “这是她们的自由!属于畸形舔狗的自由!”

    “没啥大不了的,尊重她们!同时也希望她们尊重我们远离她们!”

    “归根结底,还是教育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都居功至伟啊!”

    “大虫踩过的土、吃剩的香蕉皮、嚼过的口香糖,等等……都被她们装在神龛里供奉起来啦!”

    “为了大虫,甘愿成为行尸走肉,活得没有了自我!此等忠心,可昭日月啊!”

    “没毛病,可以跟‘人类的好朋友’相比肩了,她们就是大虫的好朋友!”

    “那是!她们还搞了个百年之约什么的,说是百年之后,到了阴间,也要再次相见,以证掏粪传奇永不落!尽管大虫根本就不稀得看她们一眼。”

    “百年?我的天!真是生死不渝啊!没想到啊没想到,在这样的世风日下道德沦丧的时代,居然还有这么多坚贞奇女子!换了正常女孩子,那肯定干不出这事儿,她们都在傻芙芙地忙着读书学习呢,就算是玩儿,肯定也只玩儿有益身心健康的。”

    “行了,说说别的吧,还有没有新鲜事儿了?”

    “隔壁村连下暴雨,洪水肆虐,牺牲了不止一个英勇的人民子弟兵了,也涌现出了很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

    “还听说了,那边的年轻女娃们根本不惧天灾,毅然决然,跋山涉水,都跑到咱们这边儿看大虫啦。”

    “真的吗?简直是可敬可佩!呃,怎么话题又拐到大虫这儿了?”

    “因为神明对此耿耿于怀不吐不快嘛!”

    ……

    阿缤掏了掏耳朵,驱逐了这些盛世杂音。

    “生活真是美好啊。”他说。

    “那是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美好的村子里。”阿晴说。

    “祝愿我们的村子繁荣昌盛。”阿缤说。

    “你这话不对,我们的村子本来就繁荣昌盛,难道你不看新闻联播的么?”阿晴说。

    “那就……祝愿我们的村子永远繁荣昌盛。”阿缤说。

    “废话,那是肯定的。”阿晴说。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一句让我印象极为深刻的我忘记了具体是在哪儿看到的话。”阿缤说。

    “什么话?”阿晴问。

    “大概如下:你要我去拯救人类前,也得问问我到底爱不爱人类啊,其他生命我不知道,反正人类是坏透了。”阿缤说。

    “这种思想很危险啊,至少咱们村儿不允许出现这样的声音。”阿晴说。

    神明:如果人类要灭亡,我最多忍着不往人类身上吐口水。

    流言如耳屎,掏了还会再长,于是——

    “天啊!快来人啊!突然出现一头鬼念!吃掉了三只大虫!”

    “大虫嘛,吃就吃了吧!”

    “可它还没吃饱!已经又吃掉了不少看大虫的年轻女娃了!”

    “那不挺好?共赴黄泉,多么唯美浪漫啊!死得其所,她们是幸福的!”

    “行了行了!别开玩笑了!虽然她们是傻逼!但咱们还是有情有义的啊!该救还是得救!”

    ……

    “救不救?”阿缤问。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我们应该响应国家号召,积极推进正能量的传播,所以,她们就算罪不可赦,也得先救了,再交给咱们的司法机关来审判,总之,死活都得国家说了算。而我们不救她们,那高低也得被判个冷漠罪。”阿晴说。

    “那些女娃又不是我们吃的,我们为什么要救?万一被讹怎么办?万一他们诬陷我们是企图鱼目混珠贼喊捉贼并借机融入人类之中以期未来给予人类猝不及防的致命一击的鬼念怎么办?”阿缤问。

    “行啦,胡思乱想什么?还记得你说你有了新能力,趁这机会,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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