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京都·禅院家

    禅院家的地理位置极佳，在京都寸金寸土的左京区有一座占地面积极大的古宅。

    从大门往内还有不少人来往走动，直至通过一条隔绝前后的反桥后，陡然安静下来，连一点人气都没有了。

    收到夏油杰短信时，深雪正准备上课。

    她的一天从晨起到晚时，才将将会有些时间空出来。

    禅院家的理念是，即便她现在无法使用咒力，但理论知识先补充齐全，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从各种类型的诅咒对抗，到通用术式的使用、咒具的辨别，甚至是对抗术师的方法都有。

    这些全部都化作理论逐一教到了深雪的大脑中。

    看着短信的内容，她很快就回复道：

    [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只是不知道要用多长的时间……也许等到我走出禅院大门时，已经成了老太太了吧。——From禅院深雪]

    这句有些自嘲的话，很快得到了回复。

    [不会的。]

    [至少下一次走出去的时候不会。]

    [嘛，不过六十年后出门的时候我就不能保证了。]

    这三条连在一起发过来的短讯，让深雪维持了一下午好心情。

    即便是面对枯燥的理论课也十分给面子的没有发呆。

    今天上课的老师是京都府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校长，乐岩寺嘉伸。

    “「黑闪」是咒力的应用延展，因为过于严苛的要求，几乎没有术师可以自由使用，而且对身体、咒力的要求也非常高，你的话……”乐岩寺看了眼跪坐在蒲团上，看上去被养的柔弱又不抗打，像是普通贵族小姐一样的少女，勉励了一句：“只要学会如何对抗就可以了，不用刻意去学习如何使用。”

    深雪点了点头，她对自己能不能做到倒是不是很在意，毕竟身体素质这方面早就认命了。

    只是……

    “乐岩寺校长，您了解「天与咒缚」吗？”

    想到中午的短信，深雪觉得她自己也得努力想办法解决身上的束缚才行。

    如果一直抱着‘反正家里会给解决’的想法，恐怕真的得等变成老婆婆了才能走出家门了。

    乐岩寺淡淡的说：“你如果是想问如何解除「天与咒缚」的话，那么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几乎没有。”

    “几乎？……那就是还有解除成功的例子？”

    深雪很快就抓住了这句话之间的疏漏。

    沉默了一会后，乐岩寺叹了口气，“的确有一位，但代价是他只活了一天就死去了。”他严肃的警告，“即便如此，你也要解除身上的「天与咒缚」吗？”

    ——只活了一天？

    那还有什么解除的必要啊。

    深雪立刻失去兴趣。

    “那算了，解除了也没有意思，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乐岩寺见状勉励道：“生在禅院家，拥有这样的「天与咒缚」不一定是坏事。只要顺利解除诅咒的事情，你必然会成为比任何人都要强大的咒术师。”

    “等到你能够正确的使用自己力量时，或许困扰你的问题也已经迎刃而解了。”

    诅咒啊……

    课程结束后，深雪依然在思考乐岩寺校长的话。

    解除诅咒的方法她倒是知道，只不过一个过于不现实，另一个又在几年前就被五条家拒绝了。

    她也没有什么别的特别好的办法啊。

    除非，五条家的那位成为最强，让诅咒顺利在他身上应验。

    但如果他一直成不了最强……

    深雪的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冷淡的脸，随即又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的，毕竟……

    那个人超厉害。

    她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单纯的笑脸，眉眼都一起弯成了新月的弧度。

    夜里，深雪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准备好好休息。

    虽然早就习惯了每天从早到晚的课程，但多少还是会感到疲倦。

    但是——

    忽然有一股极陌生的咒力在靠近，这让她立刻警觉的坐起身看向障子的方向。

    “谁在外面？直哉吗？”

    不对……。

    影子太高了，不像是直哉。

    正当她思考是否要叫人时，外面的人先她一步将障子拉开了。

    “你……”

    深雪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双眼微微睁大。

    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月光落在来人雪白的头发上，折出微凉的冷光。

    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处的五条悟率先打破了沉默：

    “哟。”

    “我是特意从东京赶过来的五条悟。”

    他将墨镜摘了下来，露出了冰蓝的眼瞳。

    要是光从外表来看，一身白的少女看起来极为无害单纯。但用六眼一看，就可以发现她周身环绕着一股极阴森可怖的咒力，而且……他无法估算出具体的总量。

    这一发现让他饶有兴趣的挑了下眉。

    怪不得会有这么特殊的咒缚，看来原因就在这咒力总量上了。

    ——这下一来他也明白了为何禅院家如此着急的原因。

    深雪认出来他的身份，迟疑了一下。

    “……要进来喝茶吗？”

    五条悟笑着拒绝。

    或许刚刚还属于心血来潮，但见到实际情况后，他立刻决定要将所有麻烦的可能杜绝在根源上。

    他蹲下身，与尚还稚嫩的深雪平视。

    “不了。我过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和你提前申明一下——”

    “什么事？”深雪微歪了一下脑袋，侧边微长的发脚随之一晃。

    “无论诅咒是否在我身上应验，”五条悟露出惯常的笑容来，但却没有让他看起来好亲近一些，衬着满背的月光反而更加冷漠了一些：“——我都绝对不会和你结婚的。”

    “所以，无论你有没有这个想法，都不要白费功夫了。”

    #东京·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刚洗完澡的夏油杰正在看书，试着想找一下有关于解除诅咒或天与咒缚的情报。

    这也是他入学的目的之一。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这个点还能给他打电话的人，十有八九是悟那个家伙。

    夏油杰慢悠悠的先把手上最后一页给扫完，随后才将放在桌上的手机拿了起来。

    [来电提示#深雪]

    看清名字的瞬间，夏油杰漫不经心的表情消失，他清了清嗓子后才接起电话。

    “怎么今天这个时间还没有休息？”

    少年刻意压低的声线，带着独属于夏夜的温柔，通过电话传达到遥远的彼方。

    不过接受者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深雪特别委屈的说：“刚刚五条悟过来找我了。”

    夏油杰：……？

    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眉头皱起。

    未干发丝上的水顺着后颈一路流落到背部，带着些许瘙痒的烦躁。

    “发生什么了？”

    本来就是打电话过来诉委屈的深雪气呼呼的把事情的经过给说了一遍，柔软的枕头被她揉成了一团抱在怀里，却解不了她越来越膨胀的情绪。

    “父亲还在世时，五条家就已经拒绝过一次了。他到底为什么又要跟我亲口说一遍？”

    更让她难过的是，自己小心翼翼记得许多年的人，今天根本就没有认出她来。

    什么五条家数百年才有一例的天才啊，记性这么差！

    “如果不是诅咒的关系——！”

    夏油杰还在另一头安抚她，“深雪，别生气，这不是你的错。诅咒的事情上次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你不需要靠牺牲自己婚姻的方式去祓除。所以悟说的话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他只是自我意识过剩而已。”

    最后几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夏油杰大概知道五条悟为什么会突然跑这一趟，十有八九是因为白天硝子的话刺激到了他，再加上晚上又被他拒绝了打游戏的邀请，一时无聊做出来的笨蛋行为。

    有人安慰时，原本调解的很好的情绪也会如同洪水一般宣泄出来。

    听着话筒那边温柔的声音，深雪眼眶猝不及防的一红，一股酸涩难耐的情绪在心中膨胀。

    如果没有诅咒的话，她或许也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出禅院家，或许可以留住自己重要的人，或许……

    伴随着情绪的外泄，极阴暗的咒力瞬间侵袭了整个禅院家。

    最先赶过来的是禅院直毗人，他直接越过了数座屋檐，落在了深雪房外的连廊上，拉开了障子。

    “深雪！”

    深雪一惊，原本藏在眼眶里的泪水瞬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兄长？”

    只愣了一下，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将咒力收敛回来，情绪也调整回平常的状态，“抱歉，刚刚有些情绪失控。”

    禅院直毗人一过来就看到她掉眼泪的模样，下意识的皱起了眉，“你在和谁通话？”

    “发生了什么事？”

    此刻禅院扇也赶了过来，他显然也是被深雪突然散开的咒力所吸引而来。

    被两位兄长一起注目的深雪只好先跟夏油杰告别。

    夏油杰也清楚现在继续通话不太方便，只好带着担心结束了通话。

    他坐在椅子上闭了闭眼，怎么会有人半夜特意从东京跑到京都，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特意说“我绝对不会和你结婚”这种话？

    光是想想他都觉得无语。

    但放到五条悟身上，又毫无违和感，这点让他更加生气了。

    于是他拨通了五条悟的电话，“悟，你在哪？”

    “知道了，在那等我过来。”

    夏油杰冷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