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长年累月的生物钟让深雪在早上六点半准时睁开了眼睛。

    她第一时间看向另一侧,那里已经空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确睡在了一侧，让出了大半位置来，深雪甚至怀疑昨天五条悟是否真的和她睡一起了。

    “你醒了？”安倍晴明总是出现的恰到好处,他走进来,细心的把门紧紧合上，避免有风吹进来。

    深雪侧过头,“晴明,那些式神呢？”

    比起以往,她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有点干。

    安倍晴明跪坐在深雪的身边,捻着袖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烧退了，身上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针刺一般的头疼好像在这样温柔的扶额中退去了一些。

    深雪微仰了一下,“晴明的手是热的。”

    她总是很喜欢听晴明的声音,像是比院子里那条清河更清的水润过一样好听。

    安倍晴明闻言，没有立刻把手拿下来，“是觉得头疼？”

    深雪嘴角弯起了小小的弧度。

    她应该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但只要一句话,晴明就立刻能想到她不舒服。

    “应该是因为昨天睡晚了。”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深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不过有点饿了。”

    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安倍晴明起身倒了碗日常都温在地炉那的药，“我放在桌上，你洗漱完之后正好能喝。”

    “今日有些特殊,他们借用了院子里的厨房,我去给你取早餐来。”

    安倍晴明暗叹了声,如今他虽然离了人世的□□俗身,却要比生前更要挂念世间的事。

    一想到又要吃药，深雪鼓了鼓脸，但还是乖乖的答应下来。

    “好，我知道了。”

    看着这样孩子气的表现，安倍晴明笑了笑。

    “乖孩子。”

    眼瞧着安倍晴明准备走了，深雪忽然想起了一些昨天的事情。

    “晴明，昨天半夜你进来过吗？”

    安倍晴明一顿，“房间里熄了灯，我就没有进来。怎么了吗？”他面不改色的说。

    那应该是错觉吧。

    深雪摇了摇头，“没什么。”

    刚刚脑中不知道为什么闪过了晴明冷着脸指挥那个叫做腾蛇的式神，捂着五条悟的嘴把他拖出去的画面。

    应该是梦吧。

    深雪掩嘴打了个哈欠，等安倍晴明的气息远了之后，终于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随着她的走动而微晃。

    她走到平日里架着和服的角落，一眼就怔在了原地。

    上面除了她的衣服，另一杆架子上，挂着一整套的男士婚服，上面印着的是梅纹，也是五条家的家纹。

    他没走？

    因为直哉不在，深雪就随手拿了一件印着红枫的小纹穿上，只系了简便的腰带。让她自己穿，一般都会怎么方便怎么来。

    五条悟昨天被拽走之后睡在了别的房间，察觉到安倍晴明走了之后，他才懒懒的打着哈欠，抓着头发走了进来。

    见到坐在镜前梳发的深雪，眼前一亮。

    “新做的衣服？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除了深色振袖以外的和服。”

    “你去做什么了？”深雪半转过身，有些好奇的抬头看他。

    早就在看到架子上的和服时，她就知道五条悟一直没走了。

    总不至于有人会穿着襦绊出门。

    五条悟顿了下，还是没有把自己昨天被拖出去的事儿说出来，实在是丢脸了点。他随手在梳妆柜里挑了个同色金边的头饰，拿起来在眼前晃了晃后，往深雪的头上插了进去。

    “配这个好看。”

    深雪看了眼镜子，有点歪，她伸手扶了一下。

    “什么时候出任务？”

    “中午吧，暖和一点。”五条悟搭在深雪的肩上，笑着说：“你穿鲜艳一点的颜色好看，平时那些颜色太深。”

    想到这里，他又说：“深雪是不是没有普通的衣服？”

    “普通的衣服？你是指外面的人穿的那些吗？”深雪想到曾经见夏油杰穿过的那些奇怪的衣服，摇了摇头，“直哉说那些衣服太轻浮了，不适合我穿。”

    她曾经也因为好奇而提过几句，结果被直哉板起脸来说了半小时。

    五条悟嗤笑了一声，对此非常不屑。

    他眉间写满了漫不经心，随手挑起深雪的一缕长发说：“御三家真是一家一家模子里刻出来的古板无趣。别听他的话，等过段时间暖和一点，我带你去挑点不一样的衣服。”

    “可以吗？”深雪有些惊讶，“可家里没有人穿那些的。”

    “你都和我结婚了，那就不用再听禅院家的规矩。”五条悟顺着刚刚撩起的那一缕，又挑了两条想要缠出形状来。

    深雪有些不自在的偏了偏头，“你怎么老喜欢撩我头发？”

    “你昨天编的头发好看，我想给你再编一个试试。”五条悟理直气壮的说。

    “那是直哉给我编的，我也很喜欢。”深雪看着自己头发在五条悟手中逐渐成型，好奇的问：“你之前学过吗？”

    五条悟将多出来的发尾绕进发钗里藏好固定，满意的收了手。

    “这么简单的事也需要特地去学吗？”

    他转过头看向不知何时到了门口的禅院直哉，朝他笑道：“你说是吧，直哉。”

    特意学了好几天的禅院直哉：“……”

    他站在门口皮笑肉不笑的，嘴角一扯，“五条君昨天就休息在这里吗？”

    眼前的人还穿着襦绊，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很难不让他想歪。

    五条悟神色自然的把手搭在深雪的肩上，“我和深雪睡在一起，有什么奇怪的吗？”他嘴角一勾，蓝瞳里隐含挑衅。

    禅院直哉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五条悟，但他向来会装样子，此刻非常礼貌的笑了一下。

    “当然没有问题。不过……我刚刚遇见安倍君在吩咐厨房做深雪姑姑的早餐，算算时间，他这会也该过来了。”

    五条悟：“……”

    昨天深雪睡着了，他想要用咒力都用不了，只能全凭体术和那个叫做腾蛇的式神打了一架，记忆尤深。

    半夜在雪地里赤手空拳的和式神打架的滋味可不好受。

    说到就到，安倍晴明端着早饭就来了。

    “深雪，我让他们做了你喜欢的……五条悟？”他脸上温柔的笑意，只维持到看到五条悟的那一瞬间。

    “……”

    五条悟看向深雪，非常诚恳的说：“深雪，我可以用咒力反抗的吧？”

    “嗯？啊，当然可以……”

    她话音刚落，房间里的两个男人就瞬间闪了出去。

    深雪沉默了一会。

    ……果然昨天晚上不是错觉吧。

    禅院直哉轻笑了一下，他端起安倍晴明放在地上的托盘，放到了矮桌上，“快过来吃吧，深雪姑姑。”

    他目光在她身上一顿，“吃完我给你理一下衣服，这件和服不可以用这条腰封。”

    “知道啦，待会你帮我换一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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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绳

    “怎么样？”

    五条悟换回了现代服装，一身黑色的外套，重新又戴上了眼罩。

    脚踩在白色的细砂上，看着因为冬天和偏僻的原因而有些凄惨的海边，姑且还是问了一句身边一句被风吹得微眯起眼的深雪。

    深雪看着这片一望无垠的海面，强风将海中的咸腥味吹了过来，这让她沉默了一会，“……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照片里那种热闹、阳光、漂亮纯粹的海面并没有呈现在她的面前。

    从早晨起来就一直持续着的头疼，让海边的狂风吹着更加剧了几分。

    “嗯……这里的海水的确没有那种透明的感觉。”五条悟提议道：“等夏天的时候在带你来吧。”

    深雪蹲下身，随手掬起一捧细砂，一个圆圆的盖子也一起呆在上面，“…这是垃圾吗？”

    好像带的位置不怎么样。

    五条悟抓了下头发，毕竟任务在这片海域……

    “往前走走？”

    深雪摇了摇头，她抬头对着五条悟笑了一下。

    “没关系，谢谢你特意带我过来。”

    委托目标弱到她想不出来在新年第一天就派遣特级咒术师过来的原因，只能理解为或许是因为五条悟想带她来看看海。

    即便和想象中有些偏差，但依然感谢这份心意。

    五条悟失笑，蹲下身揉了揉深雪的头，伸出另一只手把那个瓶盖捡出来，精准的丢进了三十米开外的海边垃圾箱里。

    “深雪的话，不用和我道谢哦。”

    深雪的手微微分开，看着细砂在掌缝中滑落，被风吹走。

    “五条君，可以带我去见一个人吗？”

    “谁？”

    “天元。”

    深雪站起身，长发随风而起，“他答应过我，会在十三岁的生日过来看我的。我想去问问，他为什么没有来？”

    以前她只能待在四方的院落里，连多想点这些事的勇气都没有。

    但是现在，她可以走出那个地方了，也不用再压抑自己的情绪了。

    从知道位置的天元开始，她要一个一个的当面找到他们，问清楚，为什么要失约？天元是这样，甚尔哥哥是这样，还有杰……

    什么问题都没有，五条悟仰着头，笑着答应下来。

    “好，我带你去京都高专。”

    无穷尽的咒力让五条悟使用起瞬移来，除了方位的判断以外，再也没有别的顾忌。深雪只不过闭了下眼的功夫，已经来到了京都高专的结界之内。

    五条悟拉着她的手，熟门熟路的往深处走去。

    “这里是薨星宫，天元大人就在这里的最深处。不过……如果他不想出现的话，在不破坏这里的情况下我没有办法带你见到他。”

    叫着尊称，但无论是说的内容还是口气，都丝毫没有尊重的意思。

    “没关系，”深雪目光一瞥，看到了前面地上的一摊干涸成深红的痕迹，不由道：“那是……五条君？”

    五条悟伸手掩住深雪的眼睛。

    “别看那里。”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被带着往前走了几步，深雪忽然停住了脚步。

    “是天元吗？”

    她在没有视觉的情况下，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

    伴随着一声难辨的叹息，一个缓慢的脚步走了过来。

    “道真家的血脉，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