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听令，吾乃神主温凉骨中之骨肉中之肉，今以此魂令尔等背离天道，以吾为尊，九天之水，即日起——倒灌大地！”

    熙照恶念这一次没有亲自现身，而是如同千年前神主温凉降下‘永不原谅的’诅咒那般，将这句与世间万物决裂的宣言昭告天下。

    世上的生灵以及叶言学等人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之时，受神主温凉感化向善的龙九子所化作的江河湖海突然倒流升空，如此神迹，令天纲震颤，凡界地动山摇。

    “怎么办？！神君大人！天河之水要倒灌大地了？”

    “怕什么！有救世之主转世在此，一定有办法的！”

    周遭无数双眼睛紧盯着叶言学，无数希冀的话语在耳畔响起，可承载这一切的叶言学却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如今的熙照恶念太过强大，单单是号令九龙这一点，就不是他一介洗过魂魄的半神能够比拟的。

    “组织所有人口，向北境尽头苍茫山迁移！”叶言学在江河倒流的这一天，向世界发出这样的号召。

    人间于是变成了一场寓言故事，水流在上升，有人担心它会永远不回来，有人则在担心它一股脑全回来，有人开始依照叶言学的话迁徙，有人则不信这个邪留在原地。

    数月后，倒流的江河湖海终于干涸，天河之水如同永不止息的雨水，开始倒灌大地。

    叶言学带领顾长安等一众人花了数月时间横跨大陆，四处奔走劝说，仿佛千年前游荡着洗刷神主诅咒的日子又重现了，他打开了圣地的结界，好让人们在被洪水淹没之前进入已经死去的神域苍茫山获得庇护。

    又过数月，在六洲大陆其三都被九天之水淹没时，与日月同辉的熙照恶念再度俯视大地，黑色的虚影明示人间——要想洪水止歇，唯有一个解法：

    神明熙照的另一半叶言学，要将尘缘割舍于妖界最后一座温凉神殿内，他要亲手将掠景献祭于长寿泉山脉，让她的血流入干涸的泉眼，直到最后一滴流尽。

    否则洪水之后，熙照恶念便会引出天雷遍布大地，将还留在水中的生命全部消灭。

    得到这个神旨之时，叶言学和顾长安等人正在苍茫山安置流民。

    面对杀一人拯救天下人的大义之抉择——叶言学曾说“那就抱着一起死吧”说得坦坦荡荡，任性至极，可当真正面对这些他选择舍弃的生命时才发现，原来怒极的熙照恶念给他的最后一个巴掌会是这样致命的绝望——

    那一个个鲜活的人，因天灾而颠沛流离，灰头土脸却仍然能看出最本能的对生的向往。

    叶言学望着他那帮助流民而累到不行正在沉睡的姑娘，呼吸都在颤抖。

    另一边是无数双惶恐的饱经折磨的眼睛，长在无辜的众生脸上，就这样惊恐地盯着他。

    “为什么——”他嘴唇颤抖。

    “求你放下她吧，放下她，救救这世上的人……”耳边响起人们微弱的声音。

    “为什么——”叶言学望着天空，茫然的，不知所措的。

    一千年前，天命给了他这样一条毁掉掠景去拯救苍生的路，而一千年后，他曾经割舍的一部分自己又报复似的给他设下了同样的选择！

    “这就是你要拯救的世界！这就是你一再重蹈覆辙看到的人心！”

    熙照恶念的嘲笑声顺着意识飘到他的耳边：

    “看看，他们都在逼迫你，我早说过，不舍弃你唯一的弱点，那你就算轮回一万次也会收获同样的结局——这，就是你要做出的正确的选择所付出的代价！”

    叶言学被震动，低下头目眦欲裂地凝视着沉睡的掠景，几乎要流出血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