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上前，看着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面色戚戚，“夫人，这些下人——”

    “若还有亲人的，安排亲人过来收殓尸首，并给上一笔银两，若没有亲人的，寻个好地方将尸体埋了，立个碑也好祭奠。”

    苏夫人忍住心口酸涩，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

    宫里。

    行了一路，苏老将军仗着锦衣卫离得远，不时说些讽刺之言，袁振青筋直跳，好几次忍不住拔剑。

    苏老将军却看过来淡然开口，“袁大人在宫里舞刀弄剑的，是有几个脑袋？”

    袁振只觉得心口郁结，自从当上指挥佥事之后，已经许久未有这种心情了。

    不过，一会儿见到皇上，不知道苏老将军还能不能如此生龙活虎地在他眼前蹦哒。

    ……

    “皇上，苏老将军和袁大人来了。”公公进来通传。

    皇上眸子睁开，坐直了身子，神色清明，“让人进来吧。”

    只是脸色并不太好。

    看来这袁振没查出什么东西来。

    苏老将军一进屋，还未等皇上和袁振开口，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苏爱卿这是何意？”皇上起身走到苏老将军面前，双手虚扶着让他起身。

    苏老将军咬牙切齿道：“袁大人不分青红皂白闯入微臣府中，微臣府上的下人只不过传递消息的功夫，便被袁大人的下属斩杀，十余条生命冤死，这事传出去，微臣还有何脸面待在京师？微臣请辞告老还乡，还望皇上准允！”

    袁振低垂着脑袋，脸色铁青。

    这苏老将军莫不是在说笑话？

    皇上瞥了眼袁振，眸里闪过一抹不悦，转向苏老将军时眸色却温和起来，“苏老将军于朕来说和百姓来说，乃是极为重要之人，朕知你心中气恼。”

    “袁振——”皇上点到他的名字。

    “微臣在！”

    皇上色厉内荏道：“朕只交代你搜查将军府，且要好生同苏老将军解释，你是怎么办事的？”

    “微臣一时心急，还望皇上恕罪！”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真正面对此事，好似脸皮被人撕扯在地。

    “皇上不信微臣也罢，这兵权臣拿着烫手，不若交由皇上，让皇上安心之人握着，省得微臣日夜担惊受怕，担心某日被人闯入家宅，肆意杀伤府中之人。”

    见皇上并未说处置打算，苏老将军直接将象征兵权的信物取出，双手奉于他跟前。

    “苏爱卿——”皇上也动了怒。

    这兵符，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只是他也明白，拿了兵符，却不得那些士兵的心，又有何用？再说让他安心之人，若他真接下此信物，这让其他手中掌权的老臣如何看他？

    “微臣请皇上收回兵符！”苏老将军毫无惧色，手也未动，像是铁了心般。

    “好，好，好！”皇上忍住怒意，“来人！将袁振给朕拖下去！以权谋私，伤及忠臣，当斩首示众！”

    袁振像是早就预料到这种结局，苍然一笑，“臣——甘愿受罚！”

    话音一落，侍卫将其反手拿下。

    在苏老将军拿出兵符的一刻，胜算就已经往苏家那边倾斜。

    他没想到，苏老将军竟然会用这一招。

    且无论如何，只苏老将军在，皇上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动苏家。

    “苏爱卿可满意？”皇上看向苏老将军，眸底森冷。

    “皇上这是何意？莫非这处置袁振，也是微臣之错？”苏老将军神色受伤，“微臣戎马一生，从未想过有一天死的不是敌人刀下，而是小人的谗言上，若真有一死，微臣也希望死得清白且有傲骨，而非遭人唾弃，今日袁振搜查微臣府上一事，不明真相之人说不定心生猜忌，微臣府上的清誉毁于一旦，微臣有何颜面面对家眷？”

    “家眷”一出，皇上想到同为苏府家眷的长公主，心下一沉。

    他突然有些后悔，为何要撮合两人的亲事，不然眼下也不至于畏手畏脚，还扯上皇家颜面。

    “苏爱卿所言极是，朕也不过是询问一二，并无责怪之意，你随朕多年，战胜无数，朕感激爱卿还来不及，怎会心生猜忌？这兵符苏爱卿掌管再适合不过，至于密信之人，朕会命人彻查清楚，还苏爱卿一个清白。”

    “微臣感激涕零！”苏老将军神色激动，连忙跪下磕头谢恩。

    待苏老将军离开，屋外宫人们听见屋内传来阵阵打砸之声，忍不住对视一眼。

    皇上这火气似乎有些大。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终于安静下来。

    应贵妃听说袁振被皇上下令斩首之事，惊得坐不住，直接带着嬷嬷往皇上宫里赶来。

    看见宫人收拾出的残渣，应贵妃眉心一蹙。

    “见过贵妃娘娘。”宫人连忙行礼。

    “皇上可在屋内？”应贵妃问道。

    宫女点点头，小心翼翼道：“只是皇上似乎心情不佳，贵妃娘娘您还是别进去的好。”

    “放肆！应贵妃的事岂容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置喙？”一旁的嬷嬷厉色大喝。

    “嬷嬷——”应贵妃出言制止，神色温和看向宫女，“你好意提醒，本宫心领了，赏。”

    宫女接过赏赐，心生欢喜，连声道谢。

    没想到不过一句善意提醒，竟然得了贵妃娘娘青眼和赏赐。

    “那小宫女现在恐怕对娘娘您感激涕零了。”待走远后，嬷嬷眼角的褶子挤成一团，哪里有方才的冷厉之色。

    应贵妃不置可否道：“就是个蠢奴才，今后同她多拉拢拉拢。”

    嬷嬷应下。

    应贵妃收敛起脸上的厌恶之色，留嬷嬷在外，自己进了屋内。

    “贵妃娘娘。”公公见到她，忍不住看皇上脸色。

    这贵妃娘娘进来怎么没人拦着？

    “皇上——”应贵妃并未理会他的诧异，看到皇上手上仍在流着血，当即面露担忧上前。

    “你们怎么当差的？还不赶紧去叫太医过来？皇上这伤若是严重了，你们担得起这个罪责？”

    一旁的公公顾不上担忧应贵妃怎么进来之事，连忙解释：“宫人已经去叫太医了，现在应当还在来的路上。”

    皇上只觉得耳旁聒噪，冷然将手抽回来，“只不过受了点皮外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