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执着地将粥一口一口喂到沈若嫣的嘴里，分析道：“北狄人贪婪成性，要是我们做出任何一点退让，他们就会像是见了血的蚂蝗一样，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我担心……恐怕这开口子一开，到时候就更抵挡不住了。”

    沈若嫣赞同地点点头，心里还是忍不住为眼前的局面担忧。

    曾经无数次地听说过背水一战的故事，每每这时，沈若嫣总为战士们的无畏而感到振奋。

    而如今，这局面真真切切摆在自己面前，沈若嫣才真切地明白，缺兵少粮，士气低落，面对随时会丧命的风险，大家的心中其实充满了太多的无奈。

    可是，他们不能退。

    要是连他们都退了，北狄人趁虚攻入，如今的大宁摇摇欲坠，苦的还是普通百姓。

    置生死于度外，

    这不就是是背水一战的意义。

    陆彦似乎能看出沈若嫣的想法，也心有灵犀地说道：“不退。

    这里是我爹当年好不容易守住的土地，我们……

    不退！”

    “嗯。”沈若嫣应了一声，把脑袋枕在陆彦的肩上。

    比起上一世，她收获得已经够多的了，要是能死在这里，她也算没白重活一世。

    脑海中不禁想起陆彦的母亲。

    仙女姐姐的回忆中，她和她的少年将军当时也是相守在北境的一片战火纷飞之中，不知道陆将军和仙女姐姐当年面对的局面，是不是也和他们现在一样棘手？

    “陆彦……”沈若嫣低喃出声，嘴里的话还没说出口，外面的战鼓响了起来。

    陆彦脸色一变，迅速起身，一把拿起放在一旁的佩剑。

    沈若嫣的心咚咚直跳，一股不好的预感笼罩在心头，仿佛陆彦只要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陆彦！”沈若嫣叫住就要往外走的男人。

    陆彦停住脚步，似乎也知道自己面对的可能就是生死离别。

    回过头，唇边卷起一个疲倦而又温暖的笑意。

    “阿嫣。”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陆彦的眸底也忍不住浮起一层雾气，“乖乖呆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

    沈若嫣几步冲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两人用力地相拥着，像是想把对方融入要自己的骨血内。

    战鼓声声。

    催得两人不得不分开。

    沈若嫣眷恋地搂着陆彦的脖子，在他的耳畔，轻声说道：“等你回来。”

    陆彦拍了拍她的脑袋，深深地看了沈若嫣一眼，转过身快步离开。

    看着桌上没了热气的半碗白粥，沈若嫣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双腿发软，只能扶着桌边坐了下来。

    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哭。

    最坏的情况就是一死，自己也不是没死过，没什么可怕的。

    可是，离别来得太过突然。

    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同陆彦说。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沈若嫣枯坐在屋子里，听着远处不断传来的厮杀声。

    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是在她的心头砍上了一刀又一刀，可她却毫无办法，只能这么静静地坐在屋中，为那些冲在最前线的将士默默祈祷。

    蜡烛燃尽，细微的天光从窗棱间透了出来。

    外面的打斗声还没有停止，看来这次北狄人是下了决定，不攻破城门绝不罢休了。

    沈若嫣捏紧双拳，脑子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打开。

    沈若嫣睫毛颤了颤，满怀期待地朝门口看过去，却没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来人是常年跟在陆彦身边的护卫。

    沈若嫣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心猛地往下一沉。

    那人双手抱拳，对沈若嫣道：“少夫人，得罪了。”

    不等他动手，沈若嫣面色一冷，沉声说道：“退下！”

    男人没料到她会做出这般反应，愣了一瞬间，不过想到少阁主给他下达的死令，还是迈开步子，硬着头破往沈若嫣的方向走来。

    沈若嫣知道，对方的到来意味着情况已经十分危急。

    他是来护送自己离开的。

    陆彦终还是舍不得让她陪他一起死。

    看着朝自己逼近的护卫，沈若嫣心急如焚，忽然灵光一现，拿出一块玉牌，大声喝道：“你可认得这个？”

    这块玉牌是天衍阁阁主之令。

    知道沈若嫣要来北境寻找陆彦，陆彦的外公就把这块玉牌给了沈若嫣。

    沈若嫣自然知道这东西有多贵重，一开始坚决不肯收下。

    老阁主亲昵地摇了摇手指，神叨叨地说道：“丫头，我这不是怕那小子欺负你嘛！

    他要是敢不听你的话，你就拿出这块令牌来。

    什么少阁主，说到底还不是我们天衍阁里的一员，只要他还认我这个外公，还知道自己是天衍阁的人，就不得不听命于这块令牌。

    现在我正式将阁主之位传授予你。

    陆彦那小子要是敢不听你的话，你就拿出阁主的身份来压他。

    到时候你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那时候，外公只是想给沈若嫣一份底气，想不到这时候却派上了用处。

    对方见到玉牌，连忙跪在地上。

    沈若嫣缓住心神，问道：“陆彦他怎么了？”

    男人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哽咽着开口，“少阁主他……”

    常年在刀口舔血的男人，终还是没忍心说出实情，只是坚定地说道：“少阁主让属下送您离开。”

    沈若嫣死死咬着牙关，不让眼眶中的泪珠滑落，直接问道：“他伤得重不重？”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陆彦是不会打破对自己的誓言，让人把她带走。

    男人也是硬脾气，打死都不想对沈若嫣说出陆彦的情况。

    见他欲起身，沈若嫣扬了扬手上的玉牌，摆出阁主的架子道：“我命令你带我去见他。”

    不论如何，沈若嫣死前也想再见陆彦一面。

    护卫维持着原来的动作，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

    “怎么？想违抗阁主的命令？”沈若嫣加重音量，沉声问道，“算了，你就跪在这里吧，我自己去找他！”

    护卫自然不会让沈若嫣去冒这个险，膝行了几步，劝说道：“少夫人！让属下送您离开吧！”

    沈若嫣惨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