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时安静无声。

    若说来之前君九离对这个母后还有几分怨怼，现在便是一分都没有了，倒是生出几分同情。

    堂堂一国太后，过得竟是连最下等的奴才都不如。

    “岑析知道吗。”

    君九离看着瑟瑟发抖的墨兰沉声问道。

    “这...”墨兰神色纠结了好一会才道：“这都是陛下的意思，说是娘娘罪孽太深，就该受些煎熬——”

    “闭嘴！”罗太后嗔怒着打断了墨兰的话。

    她看向君九离，“莫听这婢子胡说，析儿...析儿只是有些生哀家的气，你莫要怪析儿......”

    罗太后这欲语还休的模样，像是纵有委屈也不愿多说，看着着实是一副慈母做派。

    眼瞧着气氛渐冷，罗太后干笑两声，开口缓和起气氛：“莫说这些不开心的了，今日哀家终于看到我的止儿，哀家开心！”

    她轻拍着君九离的手背柔声说道：“自打你方才进入殿内那一刻，哀家一眼就瞧出你是哀家的止儿了，这眉眼，与哀家一模一样，这些年你在外受了不少苦，可惜哀家空有个太后的名头却是这般境地。”

    “如若不然，这世上最好的，哀家都想寻来送给你，只盼能让你——”

    “演够了吗？”君九离冷声打断了她的话。

    罗太后一怔，面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她身体紧绷了一瞬，随后迅速恢复那柔和的笑容，“止儿，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演够了吗？”君九离眸光狠落在罗太后的脸上，“方才有那么一瞬，我差些就要相信了，相信你这样冷血的人竟还能有一丝母爱。”

    他俯身倾向罗太后，血瞳之中映照着晦暗的火光，“一眼就能瞧出我是你的止儿？可我们见过不止方才那一面，太后可还记得？”

    罗太后顿时神色僵硬，眼底慌乱的震颤，似是在拼命回想在哪见过君九离。

    “不必想了。”君九离神色冷淡，毫不留情的揭穿道：“数月前我们才在慈康宫见过不是？”

    “当时的你可不是这副慈母模样，若真能一眼认出我，当时为何又认不出？”

    他这番话倒是真让罗太后想到了数月前的那个夜晚，一男一女冒卫充言良的人潜入慈宁宫套她的话，最后还劈晕了她。

    而当时那男子与眼前这位的模样渐渐重合，她惊诧之下猛然站起了身子，“竟然是你！”

    君九离消瘦的脸庞贴近火光，显得残戾疯魔。

    “太后娘娘可真是演得一出好戏啊，先是百般示弱让我以为你真心悔过，再是故意展现自己处境以母子之情诱导，只为了让我想方设法救你出去，我说的可有错？”

    君九离突然疯魔的模样让罗太后始料未及，她一言不发，并未承认，可面上的慌乱早已出卖了她。

    “呵。”君九离一步步靠近，声音蚀骨森寒；“你错就错在太急于求成，表现的太过明显。”

    君九离冷晒一声，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像我这种活在阴沟里的人就不配拥有一丝一毫的爱意，你说对吗？母后？”

    ......

    谁也不知道君九离在慈康宫做了什么。

    只知道君九离离开慈康宫后，便传出罗太后被吓出病来的消息。

    这位曾经一手掌控南祈的太后可不是个善茬，能让她吓出病来的君九离更是成了宫内人人惧怕的瘟神。

    消息传到了岑析那里，岑析紧皱着眉半句都没问到罗太后的情况，只冷声问着宫人：“谁把哥哥往慈康宫那领的？”

    小德子诚惶诚恐的回道：“回陛下，是太后娘娘买通了一名小太监，这才把王爷骗了去，那小太监已经抓住了，还请陛下明示。”

    “杖毙。”

    岑析言语之中皆是冷漠，处死一个人就好像饮水喝茶般平常。

    “哥哥他眼下情况如何？”

    小德子回道：“听慈康宫外头的宫人说，王爷出来之时脸色十分不好，咳嗽也愈发严重了。”

    岑析一掌狠落在龙案之上，震怒不已。

    君九离先前一副求死模样，如今好不容易开口说了话，却又被那该死的毒妇骗了去，也不知那毒妇都说了些什么，若因此让他哥哥再度求死，他定要活剥了那毒妇的皮！

    他越想越觉担忧，猝然起身道：“摆驾，朕要去看看他。”

    小德子刚应下，一回身却看到君九离面色苍白的站在殿门外，他激动的连忙提醒岑析：“陛下！王爷来了。”

    岑析面色陡然转喜，他疾步上前，亲昵的牵过君九离的手，将人拉着坐到龙椅之上，又取来披风小心的盖在他的身上。

    “哥，你怎么来了。”

    小德子见状识趣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殿门。

    君九离转头看向岑析，“你说过，我想要的，你都会给我。”

    “那是自然，哥哥想要什么尽管说。”

    “若我想要的，是这世上最为尊贵之位，想要无上的权利，想要这天下人惧我怕我，再不敢负我，想要你身下这把龙椅助我实现这一切，你也给么？”

    岑析没有丝毫犹豫，即刻便道：“给！”

    君九离只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眸，似是要从中看出一丝不情不愿，或是虚与委蛇的味道。

    可偏偏没有，岑析眼眸至真至诚，他是当真愿意给他一切。